40、王爷,我在
卓佳锦既欣喜若狂又想,夏弈恒这般模样,他一直不想让自己知道他的病,所以一直没说,那刚刚应当是有人故意误导她?!
可来不及细想,卓佳锦觉得夏弈恒醒过来,就是天大的好事、喜事,她完全没注意,自己的喜怒哀乐,完全是不受控制的,她又哭又笑:“你醒过来了,真好。夏弈恒你醒过来了!”
夏弈恒太虚弱了。
谁能想得到昔日的战神,那个威武、所向霹雳的男人,此时连睁着眼睛,也觉得很困,很虚弱,刚刚的抬手已花了他太多力气。
他以为卓佳锦是沈负他们找来的,当下心不住往下沉。
可之前听着卓佳锦的表白,他真的太欢喜了,人生,没有比刚刚卓佳锦说的那些话、和她关心自己的那些反应,还要更令她高兴的事情了。
他明明病入膏肓,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以为自己死了也不会听到卓佳锦说那些话,因为他从没想过让卓佳锦知道自己对她的情意。
可如今,她好像都知道了。
果然,卓佳锦突然攥住他的手:“夏弈恒,我可以感受到,你就是喜欢我的,你之前不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因为病?你的病,我不在乎,我可以一直陪你,照顾你,直到你好了为止。明日我便去退婚,我可以把所有嫁妆全部给顾文瑞做补偿。”
这是她想到唯一能够补偿顾文瑞的方法了,尽管他们还没有成婚,只是前几日才成的未婚妻,可她一想到顾文瑞那灼灼的目光,他隐约竟然伸出一点对不起顾文瑞的想法。
如此一来,卓佳锦越发打算,把自己的所有钱都给顾文瑞,希望他后半生能好好的。
而她知晓了夏弈恒的心意和他的苦衷,她只想照顾夏弈恒。
“咳咳。”夏弈恒咳嗽了下,手掌心漾开一朵鲜红的花,他下意识地想像以前那样藏起来,不让卓佳锦看到。
可卓佳锦直接拿出袖中的丝绢,握着他的手,红着眼,一边为他擦血:“夏弈恒,你不要藏了,我现在都知道了。“
夏弈恒实在推不开卓佳锦,可是,他余光清扫窗外月光下,枯黄落叶随风飘去,深秋了啊,深秋了.钟神医说他只剩下四个月的寿命了啊……
夏弈恒红了眼,四个月,四个月,这三个字就像是一双巨大的无形的手,掐着他喘不过气!
卓佳锦将他的表情,全部看在眼底,反而更把他的手,放入自己的怀中,死死地捂着:“这一次,你赶不走我了,我也不会走了。你根本别想用这样那样的法子赶我走。我只要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你是很想和我在一起的,就够了。”
喜欢?夏弈恒看着她美丽的脸,恍惚了下,那是爱啊,喜欢太浅了,他对她是浓浓的爱,是藏入每一根骨缝、每一滴血液的爱。
夏弈恒深呼吸口气,说一句话就要咳好几次,说上一句话就很累,总是忍不住想睡觉,如此一来,他总是说到一半,就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语言有些混乱。
他清楚地知道,这个毒后期就是一点点地蚕食他的生命力,到最后的生命里,如钟神医所说。
会咳血的越频繁、会昏迷的越频繁、甚至会逐渐失忆,直到有一次昏迷后再也醒不过来,这辈子就算结束了。
他微动,想要抽出被卓佳锦抱在怀中的手,他皱着眉头,哑着嗓音:“佳锦啊……”
佳锦……佳锦啊……小姑娘……他曾多少次在梦中、在府中、在很多地方,都曾喊过这个名字。
人啊,总是在濒临死亡的时候,越会生出复杂的情绪,比如现在,他的一声佳锦,并不只是一个喊声,而是包含了好多情绪,好多遗憾,好多爱,也好多不甘,可那又能怎么办?
饶是他戎马一生、朝堂上玩弄政权于股掌之间,饶是他这一生政绩累累,到这一刻,他不也如太多普通人那般,无奈吗?
夏弈恒眼神很温柔,像是把春日所有和煦的阳光都揉进了这个眼神,柔情似水,缓缓说道:“你还年轻。吾病至斯,给不了你未来。”
“不是这样的。”卓佳锦知道他又要拒绝自己了,她连忙否认,“可是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觉得是未来啊,比如这一刻盼望的是下一刻,但下一刻很快就来了,那就是你口中所说的未来啊,,我们只要一直这么过下去,病什么的,慢慢地我陪着你照顾你就好了。”
夏弈恒轻笑,笑着笑着,他看到卓佳锦红着眼,看到小姑娘拿袖子使劲擦着眼角,明明很想哭,却还要莞尔一笑,安慰他。
傻。傻姑娘,夏弈恒猛地一咳嗽。
既然卓佳锦知道自己的病了,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有些事情也没必要遮掩了,他哑着嗓子,费力地说。
“我活不过今年冬天。世界上有很多奇迹,但我不相信奇迹总会一次次降临在我头上。”
卓佳锦丧着脸,实在是笑不出了,她好难过,她低着脸,泪水就从她卷翘着的睫毛上,挂着挂着就落下。
夏弈恒温柔而宠溺,继续说:“本王的病是六年前,大败蛮夷时被奸人下毒。是罂毒。普天之下,邻国与大夏、或者你们南莫,其中有八位帝王得过罂毒,中了罂毒后,有五个帝王半年就薨了。其余三位帝王,一个侥幸活了三年,一个侥幸活了三年半,而另外一个,勉强活到了五年”
“本王这是中鸢毒的第六年底了,翻过今年冬天就是第七年。本王早就该死了,今年病情来势汹汹,活到现在,早已是强弩之末。咳咳咳……”
“你别说了。我都明白。”卓佳锦急的连忙牵着他的手,生怕他说的太累了。
夏弈恒却摆摆手,吸了一口凉气,先前的英武不复存在,那一张英俊的脸,此时如薄纸一般,看得卓佳锦一阵阵心疼。
“佳锦。”他唤她。
卓佳锦点头:“我在,夏弈恒,我一直都在。”
“卓渊之所以让你联姻,就是看中顾文瑞的无能。依我看,顾文瑞这些日子肯为你改变,我觉着他武功底子倒是不错,若对你非常好,你又能把控的住,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卓佳锦摇摇头,泪水就疯狂滑落,落在夏弈恒的脸上、手上,她吓白脸色,又气又恼:“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给不了你庇佑。”
夏弈恒何尝不想和她在一起,可还得分析实事啊,为了三个多月的欢悦,那之后呢?
她该怎么办?
一个寡妇,呵,这世态炎凉,总有看她没了依仗,会欺负她,她才双十年华,日后怎么办?
守着他的墓碑过日子?
这般孤单,夏弈恒如何肯?
越想,夏弈恒越觉得有密密麻麻的恐惧将自己围住,无孔不入地刺激着他:“佳锦,你能以义兄义妹之由陪我走完最后几个月,我死而无憾,无论如何,我不能与你成婚的。”
他贪婪地想和她多说一句话,根本狠不下心说一句话重话!
卓佳锦深吸口气,知道这是夏弈恒的盼望,如果自己再执着一点,再刺激他,可能夏弈恒会把自己赶走吧,她只想帮助夏弈恒治好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