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气节与现实

第96章气节与现实食色性也，通俗来讲就是人的爱美之心如同吃饭一样自然，撇开那些满腹诗书，气质高绝的虚话不提，顾芳华上辈子之所以会瞎了眼看上林正卿，头一件事便是因为他生有一副好相貌。

“芳……顾大小姐。”大约于顾芳华还隔着十来步，林正卿就死死刹住脚不肯再走，只离着人群弯身拱手做礼，转而用一种极为缠绵悱恻的虔诚目光远瞧着她。

摸摸手上被这眼神膈应出的一身鸡皮疙瘩，上官飞燕低声道：“你瞧，他远远望着你的模样像不像《神女赋》里头的楚怀王，说来他的姿容倒真与宋子渊有的一拼，怨不得你这般冷清的巫山女神先前也把持不住。”

“你若是再乱一句嚼舌头，信不信我立刻火热给你看。”顾芳华低声浅笑道，为表诚信，还特意露了一手，两指便将桌子上的银边鸡翅木筷折断。

见顾芳华是真的动了怒，上官飞燕立即识抬举的缩起脖子站到一旁，还刻意将几个被吸引来的贵女拉扯到一边谈天，临走前还留下个‘不用客气，我只能帮你到这’的暧昧眼神，气的顾芳华牙根又是一阵酸疼。

“十年寒窗苦读，我终是获了金榜题名，为何你却不愿搭理我了？”见顾芳华面色不善，林正卿顿觉得心头好似叫马蜂叮了一口般闷疼，将身子瑟缩做一团，惨然笑道“是了，你的眼里素容不下沙子，又怎么瞧得上我这样的趋炎附势之徒，想来倒是我不识抬举，分明知道，还要上前污了你的眼睛。”

大抵是服用了五石散的缘故，林正卿整个人足足瘦了一圈，便是脸颊边颧骨也高高凸起，便是贴身的竹枝纹琴绸长褂穿在他身上也同广袖的汉裳一般宽松，好似一眨眼他就会化为灰烬，叫风吹走一般。

未想到林正卿居然说出敢这么放肆的话，顾芳华惊得背后一凉，赶紧去看四周，好在曦宜轩的客人众多，人声鼎沸，又有上官飞燕在前头说笑话分散注意力，才没叫人听去。

“自古男女有别，更何况我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林公子倘若真的还留存半分良知，便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惹人口舌的话！”

顾芳华杏眼一眯，嘴角鄙夷的翘起来，压低了喉咙嘲讽：

“你也不必摆出这幅自怨自艾的样子给我看，不管是什么路，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挑了，便好好走下去罢。崔文公虽是贪图享乐之人，但好歹也在朝中屹立了数十载，你若是能静下心跟着他学，天长日久自也能了解的些东西，无意当中就可少走许多弯路，便是偶得直上青云的机会，也比寻常人多了一阵春风做势。”

朝里有人好做官，若无得天独厚的气运，又想要爬高混出个名堂，自是少不得寻求位权贵做攀附。

在溜须拍马的门客里，林正卿算是有才学的斯文人。在满腹诗书的斯文人里，他又是最具有野心最会溜须拍马的门客。这样的人便是真的外放出去，过不了两年也能叫他找着回京的机遇。

如今他能放下气节选择崔文公做靠山，也算情理之中的一步险棋，若是行得好便是凭风借力直上青云，若是不好只怕就死在五石散上头。

“顾大小姐生来便是千金之躯，难怪看事通透，有说得轻巧，若是你是个同我一样我无用书生……”似是被顾芳华的语气激怒，林正卿脸上忽蒙起一阵红云，身子也似秋风中的落叶一般颤抖。

“我若是身为男子，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率军定中原。便是无所依仗非要假借他人之力，也定不会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等林正卿说完，顾芳华忽而快口一步打断：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名往。便是顾府何尝又不是依附了皇恩才繁荣至今？林公子，谁肚子里都含着苦水，你莫要太自以为是。”

被顾芳华身上陡然升起的凛然之气惊得一跳，林正卿咬紧了嘴唇，心里一阵羞恼，通红着脸埋怨道：“不过是唇红齿白的开口一说，倘若真的做起来……”

“便是养在深闺都不能消磨去的气魄，你以为她得了机遇做起事情会不如男子？”不待林正卿再开口吐出什么酸话，萧月瑾便冷笑一声从柱后走出。

“燕王世子？”怔忪了片刻，林正卿眼神幽暗不明的望着顾芳华，似在逼问他们二人到底是何干系。

你不要这么看着我，这一次我真的是冤枉的！

蓦然被人怀疑了一遭，顾芳华亦是满面不悦，奈何她敢骂林正卿，却断没有胆量招惹日后称霸一方大佞臣，只好伏低做小乖乖心里：“世子谬赞。”

“你不必假谦虚，我有话同你讲。”冷笑一声将顾芳华的假面戳破，萧月白也不等她再开口，便直接动手扯住她的袖子一路将人拽走。

林正卿站在原地僵直的抬起手想追过去，可还不等他的腿再抬起一寸，便被身后惊乱纷杂的说笑声打断。

眼瞧着顾芳华与萧月白一同走向更加灯火通明的花廊，林正卿忽然一阵恍惚，苦笑着将自己的身子藏在里柱下的阴影里，心里暗道‘或许有的人天生便不是一条道上’的同时，又情不自禁的生出一股不甘之意。

“林公子对姐姐也算一片真情，奈何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不过无妨，女人的心思总归是善变的。”

未等林正卿品味出心头的不甘之意到底为何，便被顾雪音拉住，嘴角微翘的轻声哄劝道：

“姐姐是大门不出的嫡女，你先前又太过端着，难免伤了她的心，好在我这里还有一个能让姐姐下嫁给你的法子，既能叫你得到美人不说，还有丰厚的嫁妆与顾府的帮衬，你敢不敢试一试？”

这个诱惑太大，虽是今天连被顾芳华敲打了数下，林正卿还是忍不住目光呆滞的点点头。

见他答应了，顾雪音立即笑得像极了志怪谈中惑人的女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