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北静王

第89章北静王论起在能让陛下睡不着觉的两大叔叔，第一个自便是手握兵权燕王，次之便是北静王。

朝堂之上无父兄，为了防止皇权收到威胁，除了储君和太小的皇子，其余的王爷一律是要外出就藩的。

像燕王这样，能文能武本事通天又带军功受封的人才，自是被封为第一等亲王。冕服俱如东宫，第冕旒用五采，冕九旒，旒九玉，岁银一万两，岁米五千石，且占有一定规模的封地，享受着土皇帝一般的待遇。

而像金陵王这样没有什么功绩的郡王，则相当于一个大地主，没什么实权，但总归衣食无忧。若是帝王心情还不错，他们便讨巧卖乖的骗些赏赐，再从自己的封地上收田租过日子，也算是乐得逍遥。

若非说郡王又什么憾事，便是没有离开自己封地自由活动的权力，除非收到皇帝的诏书命他进京，否则连出城上柱香都算是其心可诛，要被史官记下一阵口诛笔伐的吊打。再倒霉些的碰上帝王杀鸡儆猴，最终连个普通老百姓也不如。

北静王也是个郡王，只不过他的情况实在有些诡异。

他的母亲只是个掌灯的侍女，被先帝看上***好后便偶得了他。对于这个老来子宣宗原也是欢喜的，奈何这曹掌灯非但没有什么家世帮衬，还是罪臣之女。所以宣宗虽然破例封了她一个美人当，但再无上升之路，连带北静王都受累同生母一起住在冷宫左近的一出宅院里面。

流光最易把人抛，没过几年曹掌灯便被宣宗忘在了脑后，而北静王自也没什么好日子可过，相传他直到五岁都没受过正规先生教导，封王就藩自然无从谈起。

大抵真是应了否极泰来的俗话，在十岁的时候北静王遇到改变他的贵人——荣安太妃。

便是在遍地龙子凤孙的内廷，荣安太妃李笑淑也算是一等一的富贵人，

她家家中从高祖辈开始便是丞相，曾祖被封为尚书令统领三司六部，祖父是左将军大司马，父亲乃知枢密院事，掌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之政令，出纳密命，以佐邦治，就连家中兄也皆是争气之人，习武者北疆征战，学文者朝堂挥墨，所以李笑淑打十五岁入宫便被封为吉妃，等到诞下皇子后更是进封为盛贵妃。

凭借着雄厚的家世，盛贵妃在宫中无往不利，便是皇后也要礼让她三分，宣宗更是不论千年人参、万年灵芝，皆如流水一般的送与她进补。

说来也是命数如此，因所受的赏赐补品太过珍贵，盛贵妃怀胎时胎儿过大难产了，哭嚎了整整三日，换了百十来个名医问诊，虽是靠着奇药保住一条小命，但却伤了根基，此生再无法生育，便是连她拼死要产下的孩儿，也仅是个死胎。

皇子夭折，宣宗和李氏都悲痛非常，盛贵妃更是大病了一场，整个人近乎疯魔，病发时候便是连身边伺候了数十年了侍女也认不得，只赤足到处跑着要孩子。

彼时恰逢曹掌灯因病去世忌日，北静王在冷宫附近祭拜她，恰遇见来寻孩子的盛贵妃，二人一见如故，不到一个时辰萧榕便叫盛贵妃揽到了北辰殿，寻了皇上恳请过继他为子嗣。

按照祖宗法度这事原是不行的，但皇上拧不过盛贵妃，加之内心又有愧，便应允了。

再往后宣宗归西，彼时的盛贵妃成了如今的荣安太妃，彼时那个蜷缩在冷宫旁，被人淡忘道连拜祭生母都要偷摸的小皇子，也成长为了世传工诗擅画兼能天算，还是个喜欢藏书的贤王。

狐假虎威，狐狸之所以被其他动物敬畏，并非是他本身又什么本事，而是他背后站着老虎。

北静王萧榕背后的老虎是荣安太妃，而荣安太妃背后站着的又是整个李氏，怨不得如今的陛下睡不着了，被如此多的眼睛瞧着，便是快木头也少不得戳出几个窟窿眼来。

不论背后势力如何复杂，即是得了帖子，顾承绪便不敢不识时务，故仅是伺候着老太太稍服用了碗牛乳蒸羊羔，便四处吩咐着动了起来。

二门口备下四辆朱轮华盖车的大马车，头一辆是穆老太太坐的，只点了穆氏作陪。再往后一辆是顾承绪带着三个思坐的，接着则是顾芳华、顾雪音一辆，最后跟着是几个使唤惯了的丫鬟婆子。

原顾雪音是不用跟着来的，奈何她实在不愿留在家中，又拉着父亲说了许久“两个女儿路上总有个陪伴”“想见见亲王贵胄家的世面，也省得遇着大日子不知手脚该往哪里放”的话，才得了批准一道出门。

“即是燕王来了，也不知月白哥哥是否会同来。”素手执这菱花镜倚在马车壁，顾雪音将车上厚棉帘挂掀起一线，借着微光仔细捯饬这脸上的妆容。

顾雪音身上这件浅蓝缠枝莲的月华裙是乘着父亲指使马车的时候新换的，就连头上的簪子也是特叫丫鬟特去找柳姨娘拿来的，是从未瞧见过的赤金累丝坠凤模样，凤嘴上海衔着颗鲜艳如血的红宝石，她是头一遭做这样娇艳的打扮，顾芳华瞧着倒比往日素净的模样顺眼些，好似她合该便是这般张扬的。

“不论身份如何，北静王好歹是他的长辈，莫说是萧二世子，便是大世子也该是要来的。”顾芳华虽是不喜欢和顾雪音说话，但更不愿死闷在车里头。

听闻大世子也来，顾雪音手上的动作一顿，忽又从袖子里取了蔷薇膏来，将嘴唇又可以抹得红了些，乍一看倒和顾芳华有几分相似。

“姐姐看我做什么，难不成东西只许你有，旁人连争取一下都不许！”

见顾芳华正在瞧自己，顾雪音口中冷哼了一句，手中打理的更是殷勤，瞧回去的目光也愈发不善：

“说来姐姐倒是心大，只叫丫鬟帮着梳过头，便是根簪子都不肯再天，莫非是想做出‘淡极方知花更艳’的模样，好博人一看？只是您莫要忘了，王府不比小户人家，你莫要失了礼数！”

其实我只是懒罢了……

顾芳华口舌一动，正欲说话却被顾雪音眼神中精光一骇，再没开口的兴致，只好闭眼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