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情浅怨深

第67章情浅怨深

生怕是捧在心头的宝贝姑娘受委屈，沐家对筹备婚事的热情可谓高涨，除了备下十里红妆做陪嫁，还隔三差五的指派沐家的几位兄长，以谈诗论道为借口，前来视察。顾家能娶到沐家这般名门世家出来的嫡女，实乃是大运气。见上峰如此重视，顾承绪自然也不好再做甩手掌柜，每日下朝的头一件事便是同穆氏一起，紧赶慢赶将一切筹备妥当，忙得连听柳姨娘抚琴的时间都无。

父母皆是分身乏术，接待沐家兄弟的任务自由儿女承接。

两个兰的年岁还小，只管坐在桌边凑人头吃果子。而顾思礼不论何时皆始终一脸正经，八竿子打不出两句痛快话，沐家兄弟虽是有心多言，可交谈几句后便全无情趣，此时兄弟姐妹众多的优势终于彰显。

顾思文妙语连珠，又能引经据典，与同样风流洒脱沐家大哥沐瑞泽一见如故，双方从诗词歌赋谈到锦绣河山，只差当场结拜。

顾思学被长姐折腾着数月，体态明显大变，虽还是张圆脸，却毫无臃肿之意，观之可亲。虽没三弟这么有文化，但因与沐家老幺沐瑞华同属于被压迫阶层，又都下得一手好棋，相处起来也是一派和乐。

沐家兄弟都被笼络的差不多，回府禀报时也尽是说些喜事，沐家上下高兴之余却仍是为一事不安，可这事又不好明着询问，只得派了许多女眷打入内宅探听。

“长姐实乃贤良之人，只是性情率直又不善言辞，才叫外人误会了去！”

顾雪音话虽说得轻声细语，可温婉柔和的面上尽是不平，似恨不得恶名在外是自己才好，全然一派姐妹情深，倒弄得被委派前来探听的李氏，王氏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不是说姐妹不合吗，顾二小姐莫不是受了威胁？

似看出李、王两位妇人的顾虑，顾雪音也不多言，只是浅笑着抬手将耳鬓边落下的碎发抿紧，抬手时皓雪般白皙腕上露出个由虾须般细韧的金丝缠绞成的镯子，上头还带了缀有黄豆大小东珠。

“我素厌不好黄白之物，加之自幼身体孱弱，不忍累赘，打扮上难免素雅些。为此我自己倒不觉得什么，反倒长姐替我着急，说大姑娘家这般冷清易叫人看轻，又从首饰盒里千挑万选了这镯子赠与我。”顾雪音脸上仍是笑意盈盈。

此话半真半假，镯子确原是顾芳华的，只是并非是她有意相赠，而是顾雪音看中后撒娇耍憨，逼得父亲从长姐处讨要来的。

李、王二人不知还有这一层因果，只想金玉一物虽在豪门中叫人看得都生厌，但像这样由金丝蟠曲一起，成为环状，编工就十分复杂，更何况上头还添了这般匀圆莹洁的珠子，必是金贵之物。

能把这样的好首饰拿去送人，顾大小姐自不会做出欺凌庶妹之事，一时间谣言不攻自破。

“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若是二位夫人有心，倒不妨直接去见姐姐。恰姐姐此时也在为嫂嫂布置门院，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顾雪音眉眼含笑，大有起身带路之感。

李、王两位妇人入府之时便远远瞧过顾芳华几眼，只觉得她气度非凡，说话办事爽利妥帖，在加上有沐家几位兄弟说好话，早就在心中对顾芳华改观，如今再听了顾雪音一番描述，更觉顾芳华是受了陷害才有恶名，一时间眼中隐有同情之色。

要打听的事情即以办妥，李、王二人自也无意拖延，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告辞。

待人走远后，顾雪音才重重拍了下桌子，恨声吩咐道：“钟翠！给我倒杯茶水来漱漱口，我嘴里泛恶心！”

捧了盏碧螺春过来伺候，钟翠一想到顾雪音方才说的话便感到身上一阵阴寒，再看顾雪音脸色阴沉，慢开口道：

“小姐您也是宽宏，想大小姐何时这般考虑过您的颜面，偏您还乐意给她说好话。莫怪奴婢是个小人，若是叫我待着这样的机会，非得叫外人知道她个何等刁钻之人才好。”

久没听见顾雪音说话，钟翠也是不解。若是往日小姐听了这话，便是心里再不痛快也该先放到一边，扭身编排两段顾家嫡女仗势欺人、绣花枕头的话，在命自己传到外头才是，可今日她怎么不吭声？

“钟翠，这样的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顾雪音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可却再难分辨喜怒。

小姐这是转性了？

钟翠心里也很惊讶，惊讶过后更是提上口气。

自家小姐多恨大小姐钟翠不会不清楚，床板下头十个写有‘顾芳华’的稻草小人，各个身上的银针都比刺猬多，只怕就是天下红雨，也难以重开这样深刻的怨念。

“可是出了什么事？”钟翠想了半晌，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

捏紧了手中的杯盏，顾雪音不做声。

她何尝不想再沐家来人时楚楚可怜得说上一番顾芳华的骄纵肆意，更有意扯上林正卿坏了长姐的名节才好，奈何早在前一天晚上顾芳华便来找过自己，手里还捏着红菊的卖身契：

“这丫头不老实，便是连主子私下的言谈出行都四处说与外人听，如今叫我发卖到庄子里去了。妹妹你是个耳根子软乎的，自不好出面做这种事，好再我素行不良，便是打死一两个也不碍事。对了，听说明日沐夫人的堂姐会来，该说什么妹妹知道了。”

以往碧涛阁人手充足，顾雪音自不会在乎一两个丫鬟，奈何时过境迁，母亲能得到的宠爱一日不如一日，此时自己若是再失去人手，只怕往后出嫁，身边连个心腹都得要穆氏安排。

顾雪音侧脸看着钟翠，忽然低声问道：“现在姐姐那头过得如日中天，有朝一日你可会弃我而去？”

“奴婢不敢。”虽是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可这并不妨碍钟翠表忠心“能伺候您是奴婢的福气，我又怎会生二心。”

“那便好，你莫忘了，便是她顾芳华在风光，你一家的卖身契也是捏在我手里。”顾雪音冷笑一声将茶水饮尽，总有一日自己定要顾芳华跪在自己面前讨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