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牛刀小试(上)
一路无话。
苏震和黄舞烟到了太原府,远远就看到了高高的城墙和巍峨的城楼,城门进出的行人络绎不绝。二人进得城来,一路上只见屋舍楼宇鳞次栉比,酒旗幌子遮天蔽日,车如流水,马如游龙,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三教九流、王孙公子,布衣平民、达官显贵,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由于临近乡试,城中更汇聚了许许多多的书生,来自山西的各个州县,三五成群、往来穿行。
苏震一边走一边张望,惊叹道:“哇,这太原府真是繁华啊,比我们那里庙会赶集的人都多。”黄舞烟白了他一眼,说道:“土包子,真没见过世面。这算什么,等你去了京师你就知道什么才叫繁华。”
二人一路走来又饿又渴,看到路边有许许多多的小吃摊子,忍不住走近。苏震看到有个卖凉粉的摊子,说道:“舞烟姑娘,天这么热,咱们吃个凉粉,消消暑!”拉着黄舞烟来到凉粉摊前要了两碗凉粉。那摊主双手翻飞,十分熟练地将一块白白嫩嫩的凉粉切成片,撒上蒜泥、葱花、姜丝,在热锅中烧开花椒油,往撒着蒜泥葱花的凉粉上浇上一勺,哧的一声,油烟腾起,带着阵阵诱人的香气。接着又撒上一撮细盐,最后倒入一股地道的山西老陈醋,色泽诱人,香气扑鼻。二人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清清凉凉、爽滑可口的凉粉一下肚,立刻感觉不那么热了。
吃完凉粉之后,苏震和黄舞烟又去吃了好几种小吃,天色渐晚,二人便去找客栈。结果连找了几家居然都住满了,因为乡试马上开始,各地赶考的书生们早都住了进来。二人无奈,只得一家一家碰运气,最后终于找到一家有空房的的客栈,可是只有一间。苏震本来有些犹豫,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惹人议论。可黄舞烟却大大方方地要了下来,只不过自己睡床,让苏震去地上睡,苏震自然坦然接受。二人赶了这几天路,身上十分乏困,苏震躺在地上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醒来却发现身上多了一床被子。
昨天从北门进城,在城北逛了一圈,这第二天苏震便与黄舞烟去城西边逛边玩边吃。
第三天,乡试开始,黄舞烟只得陪苏震一大早去看。二人选了一个离贡院不远的酒楼上,在窗口恰好可以俯瞰整个贡院。苏震倚在窗口,看着无数书生排着长队,官兵们搜身、查验身份,然后进入贡院。有人偷偷夹带被搜出来,被拳打脚踢地押走,其他人有人噤若寒蝉,有人幸灾乐祸。进入贡院的考生又一个一个进入考棚,接着监考官宣读题目,之后整个贡院鸦雀无声……苏震看着看着就走了神,心里想着,若是三年前半路不出岔子,能在乡试里得了功名,那现在……
“喂,书呆子,你发什么呆?诶,我问你,上次你说的那几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为天地什么的……”黄舞烟一边品着茶一边悠然地问道。
“那是‘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是北宋大儒张载写的。”苏震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总是十分恭敬与虔诚。
“那我再问你,还有几句话,什么黄金屋什么的,是什么?”
“那是宋真宗赵恒的《劝学诗》,是这么说的: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有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苏震对诗词歌赋之类的东西总是如数家珍。
“哦,说的很对。那我再问你,你说这来赶考的千百人中,又几个是真的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又有多少人是为了千钟粟、黄金屋、马如簇和颜如玉?”
苏震想了想,摇头叹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后者居多吧。”
黄舞烟笑道:“居多?哼。真正为了做到‘横渠四句’的,恐怕早就被为了千钟粟、黄金屋、马如簇和颜如玉的同僚们排挤陷害含冤而死了。”
苏震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按照史书中的记载,凡是真正为国为民、没有一丝私心的人,都会因为触碰到其他权贵的利益而遭到排挤、迫害,而那些贪官污吏们总是结党营私、抱成一团,反而力量更强大,所以还是贪图富贵、美色的人多。要不太史公怎么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呢?
在楼上一坐就是半天,黄舞烟实在不想再待在这了,起身说道:“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不过是一群人为了荣华富贵,以笔为刀、争来抢去。”苏震才依依不舍地跟着黄舞烟下了楼。
走过几条街,看到路边围了好大一群人,苏震和黄舞烟不约而同地凑了过去。原来是一个变戏法的,一个精瘦汉子,赤裸着上身,手拿一个火把,旁边架着一口小铁锅,锅里装着些水。精瘦汉子鼓起嘴来对着铁锅一喷,口中居然喷出一团两尺多长的烈焰,呼呼作响,不多时那铁锅中的水升腾起氤氲水汽,那人又喷了几次,锅里的水翻滚起来,居然烧开了。
周围的人纷纷拍手叫好,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端着翻过来的铜锣,向众人讨赏钱。苏震惊讶不已,连连称赞,在那小女孩的铜锣里放了三个铜钱。苏震向黄舞烟问道:“舞烟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啊?”黄舞烟说道:“你以为我什么都知道吗?这变戏法的本事都是一脉相传,外人怎么可能知道其中的门道。”
那精瘦汉子放下火把,又拿起一柄银光闪闪的宝剑,摆个弓箭步,仰着头张大嘴,居然将宝剑缓缓从口中插了进去,直至没柄。众人都惊诧地忘记了叫好,有些胆小的妇人甚至都捂住了眼睛。那汉子又将宝剑缓缓拔了出来,依旧银光闪闪,没有一丝血迹。众人才长吁一口气,继续拍手叫好。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鼓声,接着有人喊道:“诶,这边好看,这人会飞!”人声嘈杂间,这边看喷火吞剑的一群人都跟着跑到了不远处的地方,又围了一大圈。
苏震和黄舞烟也跟了过去,只见一男子头缠白布、身着白袍,长相与打扮都不似中原之人,手持一根手杖,离地三尺,凌空坐在一块毯子上,毯子下边空空如也,根本没有支撑之物。衣角和毯子都在随风飘摇,那人却气定神闲地眯着眼睛,仿佛是坐在安稳的太师椅上一般。苏震问道:“这人为何这般长相?”黄舞烟悄悄说道:“应该是波斯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