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薛奉本来是应得休假的时候，只是他非要跟着路戬来这边做监察。第一阶段一共是两个月的时间，训练结束之后，便可决定自己是走是留。这是对他们的一个考验，但并不是在体力或者是技能上的考验，这是给他们自己内心的考验。也是给他们抉择的机会。
后面的训练会更加地复杂也会更加地艰苦。而且路戬还告诉了他们的，在第二阶段的训练当中，很可能是会出现一些伤亡的！而第三阶段的训练，则基本上就是高危的活动了。他们连训练出现意外的死亡名单备案都准备好了，基本上将方方面面都给他们考虑好了。说明白点，就是将他们每个人的后事都给安排好了。在西都大营这边丢了性命，直接一条龙服务带走。当然了，家人安置、追授烈士……这些东西还是会做得很好的。
这是在第一阶段训练结束之后第二天，他们被这几十个教官在这一间间大会议室中讲得十分明白透彻的。
当然了，在第二阶段和第三阶段的时候，也是可以中途选择退出的。只要坚持不下去的，或者是胆怯的，都可以在当日训练结束之后选择离去。只是，若真的怕了、惧了，现在走掉，倒还显得好看一些。到后来第二阶段的时候因为胆怯了、坚持不住了然后退出，那才更加显得丢脸不是？
所以这个抉择对他们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大家都是男人，大家都是汉子，都是要面子的。但是，大家也都是人，也都是爱惜自己身体，也是惜命的。或者，便是那种不怕死以及那种傻头傻脑的愣头青，那倒是没有什么说头了。
他们有些是真的坚持不住了，本身他们有一些也只是为了能在军队中谋个福利才来当兵的。这番训练倒是让他们真真地吃不消了，与其在这里消磨时光损伤皮肉的，还不如早早退了，再在别处谋个生计，到时候没准儿还能有个不错的寻觅银子的途径。总比在这里好嘛！
不过里面更多的，便是那些哭着抹眼泪但是终究还是选择离开的人。路戬是原本没想到这些人竟也会如此多愁善感。原本只想着，他们这么累死累活地训练他们，只把他们当做耕田老黄牛，拉磨灰毛驴，权不把他们当做人看，只当做畜生牲口来使唤。本应该是对他们这些带恶人恨得咬牙切齿才对，哪里能够想到，竟也是这般的依依不舍。
虽说只有仅仅两个月，但这些人吃住在一起，训练在一起，怎么说也是有一定的情谊的。这西都大营虽然就像是一个受罪营，但是这被训久了，却也是生出了一股子的留恋之情。真要走的时候，却发现是真真的优点不舍了。这些人真情实意，倒不像是装出来的，他们恐怕也不是为这每日的好饭好菜而流的眼泪，也不是为这没一个月的俸银伤心，应该是真的有些留恋。
路戬和薛奉看着这一幕幕，倒是觉得是有些莫名的感伤。这军营当中，都是一群大老爷门儿，这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情谊有时候来的却要比那男女之间的情爱来得更加真切和感人。
但是他们不会去挽留，也不会说去游说说点什么。他们要的就是完全自愿留下的，因为只有这样，他们今后无论遭遇什么无论成为什么，都是他们完全自主做出的选择。半点怨不得他人，也没有依靠他人半点。最后留下来的，那想必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反正他们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算是到了第三阶段，留下来的人一百都不到，那也无妨，也不会因此修改任何东西，让他们前后矛盾。他们已经是木人石心决意已定，就算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也不会成为首鼠两端的人，叫他人耻笑了去。
所以，就算是走，他们也不拦着，无论是谁。
……
……
这个时候来的人，有来放回贴章选择离开的，但是也有不是带着贴章来的。正比如这个时候冒着雨水冲进凉棚中，抓起一个贴章往一个汉子衣服兜里塞的人。
“老林！你不准走！”
那冲进来的小兵长得精瘦，却是能将这姓林的高壮汉子一把抵住，不让他到登记处写下姓名。
“肖兄弟，我意已决，你还是回去吧……”姓林男子将这姓肖的小兵的右手一把抓住道。
“不行！”他一把拍开这姓林汉子的手，“大伙儿都说好了，要一起走下去！你这会儿又算什么？！”
姓林的汉子听见此话也是羞愧地低下了头，表示自己是无颜面对。他本就是本地的人氏，家中也算得上是有点钱财。从小便喜欢刺枪弄棒，舞剑耍刀，虽然不曾修得内息，但是炼体之术练得也算是极好。家中花了点钱财为他找了个团练教头当师傅，论枪棒的技术也算得上是这西都大营里面排的上号的人了。本来也无甚头军报国的心思，只道是想进入这西都大营里面看看有无能有得较量武艺的人。而且此前也是听说过了这西都大营中，教官都是百战好手，上过战场博过命、杀过人。且几个少年教官都还是这风安城中比武大会上拿过武王头衔的人。这般武艺高强的人，怎不叫他心生向往？
只是来了这西都大营之后，经历了这两个月的训练之后，这现实与自己之前所想的那样也是不啻云泥。本来在第一阶段进行一半之时便是萌生了一些退意，这两天有听了他们教官讲述的第二阶段的事宜，更加没有了留下去的心思了。毕竟他只是想进来研习自己武艺，并没有准备好殒命的觉悟。
只是，这一走容易，但是这总归来说，也是在承认自己的胆小懦弱。在这刚刚认识的一伙人当中，也是面子上不甚好看。尤其是在最初之时，还是自己发起，说是要大家一起进入第三阶段，成为最后留下来的精英。现在想起来，真是叫自己羞愧万分啊！！
这位姓肖的小兄弟，对自己的武艺几位崇拜和推崇，只把自己当成大哥看待，处处拜自己为偶像。如今却是要在他面前，做这临阵退缩之人，怎能不叫他心如刀割？看着这比自己小几岁的兄弟，他几年才十六，正是崇拜强者的时候，自己却为他树立了一个坏榜样……
所以，他怎么可能不泪眼婆娑，抓着自己的衣襟连声质问？只是任他如何，也奈何不了自己已经决定的去义。只是今后再也无颜见他了。
只是他这么一闹，倒是让周围的好些人都知道了。他的枪棒技艺和刀剑手段在平日私下的时候也是经常和一些有点本事的较量着的，也算是小有名气。大家私下都传言自己必定是能挺过三关，然后在余下人中怎么也能做个小头领的。所以，在场也是有不少人在叹息。毕竟有好武艺再来参军的，基本上都是会被重视的。
而自己也是正是担心这一点，怕是会被教官挽留，到时候想要离开，就可有些难度了。可好巧不巧，他随意一瞥，居然不经意间真的瞥见了那两个教官！其中一个还是这次集训的总教官！
这个人的手段他们可都是见过的，虽说训练的时候那是如同妖魔一般，但是人家可是有真本事的！那头一夜便一人挑了十九个内息武者，连那西都赫赫有名的“杀人蜂”都叫他打得是倒地不起，还是被人给抬回去的！如果这位总教官要是强留自己该如何是好？西都大营这会儿才刚刚建成，正是急需人才的时候。一支军队，一个两个将领强，那不叫强，只有整体的士兵强，那才算强！此间正是用人之际，想必他们定然是不会轻易放自己走的。原本想着悄悄来悄悄走，不曾有人看见，却不想那最有分量的两位教官就在那僻静处远远观望着！恐怕他们就是做得如此打算，在此把关。有些人放得，而有些人却是放不得。
果不其然，只见路戬和左右点了点头，便是有四五名高壮大汉道了声穿天响的“嗨！”，然后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如此这般，应该是来挽留自己的了。
不过，他倒是这样在想。最终的结果却是这几个教官过来，将抓着自己不放的小兄弟给架走了，和他隔得远远的。这也是叫他好生有一阵的措手不及，有些没反应过来。只当得这几个平日里凶神恶煞的教官对他抱拳道：“影响你操办手续了，还请继续吧！这小兵就交给我们兄弟几个，不用担心。”
“好、好。”
连连点头道谢之后，便迅速办理了手续，都没有拿了返家的路费，便匆匆走掉。从这几个教官对自己的态度来看，就知道是完全对自己没雨挽留了。这已经决定要走的，看来是不论身份，一视同仁。只是肖兄弟已经是哭成了泪人，身上衣服已经挣得快要脱了下来，却也对此事无可奈何。只当是自己对不起他了。
不过在走的时候，竟看见一个令他吃惊不已的人，那便是那晚在高台前，军队前和总教官路无殇打了几个回合的一位内息武者！
整个西都大营中，新兵里面内息武者也就是全身的指头数罢了，这怎么都觉得稀缺的人才，竟然也要退走？
本想着这回总该是要挽留挽留了吧？可是这看见的场景，那是雨中吹大风，雨动风也动，凉棚也动草木动，就是这两名教官，任他如何，是怎样都也不动！那叫一个稳坐江山，岿然不动！
放下贴章，办理手续，往来流程与旁人无异，纵使都知道他是何种身份，也无一人拖泥带水，只当是一个平常的退伍之人。
姓林汉子不禁对这西都大营肃然起敬，这将军令如山，言行一致奉行到如此地步的人，可真叫人好生佩服。不由得对这西都大营产生了一股尊敬之感。果然是好个铁面无私的教官！
……
……
“倒是可惜了些。”薛奉道。
“走了的，无论是谁，都不可惜；留下的，不管哪个，都是宝。”路戬道。
“呵呵呵……这也倒是实情，说得好啊！”
路戬拍着薛奉的肩膀道：“走吧走吧，我们去喝酒去！”
薛奉笑道：“你是怕我……”
路戬道：“没错，就是怕你到时候忍不住，去拦下一两个中意的，可就算是坏了我的大事了。”
薛奉道：“哎，我薛奉又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再说了之前都说好了，这一切事宜都是听你的，我怎么又会做出这些砸你招牌的事儿呢？”
路戬摇头一笑，道：“也是也是，倒是我太多心了。”
“不过，喝酒还是要去的！”薛奉笑道：“把大伙儿都叫去吧！把闻人正学长也叫去！”
“那是必须的！我可跟你说啊，这闻人学长能走出来……”
两兄弟边走边说，也不避雨。任由雨水将二人的衣裳淋湿。这里留下的人，基本上都是天雄军的好手，他们向来都是遵循军令，只要是上面发话的他们绝对会严格完成。留他们在这里照料者，也不会出什么差池。
这当上了官，路戬倒也慢慢学会使唤人了。倒不是说他染上了这些官老爷的脾性，只是说他慢慢会安排做事，不再事事都是亲力亲为了。这倒也是一件好事，本来就是一支军队的领头，若是事事都亲力亲为，事必躬亲，那么这与一小小县令何异？而且这本来如此多的事，也不是他能够一一管理的过来的。学会用人，也是路戬的成长。他本身就是总负责人，薛奉他们几个都是听从他的调遣，作为团队的领头羊也是不好当的。但是好在这华亦雪也是常常点拨着他，和华冲还有华釭那里学了不少的用人之道，在这方面也算得上是有了充足的理论知识。加上路戬本身的理解能力超群，学以致用也是很快的事情，倒也很快就领会了过来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