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照片
从天台到进房间的这一段路,池疏景其实还清醒着。
嗡嗡的耳鸣让他烦躁无比,额头深层的一点像被电钻钻着,一突一突的疼;胃里翻滚着、叫嚣着,他还想吐。
太痛苦了,他委屈的要落泪了,因为疼痛而虚脱的手拼尽全力抓紧了身旁人的衣服。
有人能够感同身受他的痛苦吗?
不会有的。
年轻的女老师温柔的念着厚厚的原文书:“……就像她从未感同身受过别人一样,像她这样自私傲慢的人,也不会有人回报她予爱。”
他难耐的把冷汗汗湿的头深深埋在温热的胸膛里,好像这样就能短暂的消失在世界上一样。
直到他听到门的“吱呀”声,他很快被平放在柔软的床上,空气里,是好闻的青草味儿。
青草味儿?
他迷迷糊糊的想,他从来没买过这类的香薰……
甚至可以说,他使用的任何带香味的东西,都不会是青草味儿。他不讨厌青草味,甚至可以说是喜欢、热爱,但他不会使用。
因为他还没有达成那个约定……
他不想回想起来那个味道。
在梦里,天晴起来了。这是个草长莺飞的春日,后院的杂草肆无忌惮的疯长,忍过寒冬的昆虫们快活的蹦跳着。
他翻过破败的矮墙,绕过堆放的金属垃圾,朝远处的孩子疯跑过去。
比他年纪大一些,身子高一头的男孩,正背对着他玩着什么。
他听到自己好奇的声音:“……好玩吗?”
男孩没理他,手中动作不停。
他蹲下身,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地上的虫子。
男孩冷漠的开口:“你会告诉阿姨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阿姨?”
男孩这才扭头看他,他的面容尚且稚嫩,却能看出优越的五官和骨相。
“你不害怕吗?”
“我为什么要害怕?”
“那你也喜欢吗?”
“啊……”他犹豫了一会儿,“我不知道。”
“不讨厌就是喜欢的意思。”
“那,我也喜欢。”
男孩似乎对他产生了兴趣。男孩笑了笑,给他让出位子来,把手中带了体温的砖头塞到他手里,让他待着别动。
“你去干什么?”
“这一个已经不能玩了,我给你去找新的玩具,”男孩比划着手势,“你不要动,不然我会找不到你。”
他乖乖的点头,就这样蹲着等。
却没有等来。
天色一点一点晚下去,阿姨的脚步声传来。看到他背对的蹲着,吓了一跳:“阿一古,怎么蹲在这种地方,吓死人了,还以为你丢了。起来了,该吃饭了。”
他摇头:“我在等哥哥……”
“啊?哪个哥哥?”
“很高的哥哥,”他认真地比了比个子,“哥哥也很温柔。”
阿姨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视线越过他不高的肩膀,看到草地上的惨状,更是面色难看。
许久,阿姨才冷淡的安慰他,“哥哥离开我们,去爱他的家人身边了。走,我们去吃饭去……”
阿姨在骗他,他知道。但那时候,他没有拆穿阿姨的谎言,因为阿姨教育过他,说有时候人说谎不是为了骗人,而是为了让被骗的人更好受。
……
池疏景不安的摇着头,想从太过遥远得旧梦里脱出身来。
随即,他感到嘴被大手有力而不失温柔的挤开,其熟稔程度,像是他厌恶的白大褂。
在他挣扎的时候,大手不容置喙的向他嘴里塞了一个小药片,然后清凉的水灌了下来,大手又合上他的下巴,让他被迫咽下了药。
“你……咳……什么东西……”
“睡吧,”低沉的嗓音温柔的说,“睡醒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不超过三分钟,剧烈的混沌涌来,他真正的沉入了梦乡。
——
刘基赫靠在门口,眼神晦涩。他抬一抬下巴,示意背后的卞德秀把藏了的东西交出来。
他没看到,嬉笑着的傻子一瞬面无表情,而在灯光打过去的前一秒,又呵呵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