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棋谨行
中衡帝都?长公主府
候了大致半个时辰才见禀报的下人匆匆出了大门,他垂首立在吴全跟前,“吴世子请回吧,公主这两日不招待任何人。”
吴全便是屈晋侯世子,除那一身贵袍外貌相平凡,风和日丽下他手执画有山水的扇子将自己装饰的风庸附雅与大街上常见的王孙公子不有别样,扇子在胸前有一下没一下扇了扇,他迷离地望着门匾上四大金字,这已是多日来见府内主人先见最多的事物,几乎快怀疑他的眼神与此门匾萌生出感情来。
“嗯”,吴全瞧也不瞧的敷衍过,好似公主不肯见他这事皆都不过一天两天了,对公主的爱慕却不见减少地日益增多。万钟难求之物方是世间可贵之物,就连他梦里公主的每一笑无不是天官所绛甘露,求之不得,还解渴。
这一趟算是白来了,他总是往好的方面想,公主对他定有情感可言才有意吊着自己,要不然早该一口了结。他心存那点希翼暗笑过许多回,正转身准备离开,目视前方来了辆稍有权势的疾驰地马车,还附带几名宦官。
中衡《国礼》有书曰:“天子行之驾六,储君驾五,藩王行四,卿大夫三,士二,庶人一,公主同卿,长公主享藩王之礼”这一瞧是三乘马车。
他迷惑望着走神,只见马车不有驻足的意思向他冲过来,将近不住十步这才缓过神,马匹于他眼前陡然刹住,前蹄高昂伴随叫声阔大他的瞳孔,“唉唉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骇然失色。
马匹同没事马似的晃晃长颈,吴全怔然在马身影下,旋即望见宦官抬手于马车内扶下名窈窕身影,来人整体观之粉妆玉砌,神色光彩照人,顶是名豁达女子,偏生眉心不偏不倚生了颗朱砂痣,纵然用眉笔装点成一朵朱红的娇花,基本瞧不出是痣,但吴全晓得那就是颗朱砂痣,因着这位差点让他死在马蹄下的人他自小认识,死丫头名叫楚柔羽,正是中衡第二位公主。
楚柔羽自宦官手心抽回手拍了拍,一脸嫌弃的模样。她瞥见吴全起身拍掉一身尘土,复又带着怒意向她提步走来,还企图撸起宽袖作势欲打。
瞧他步步紧逼小宦官吓得腿哆嗦。楚柔羽倒不畏惧,同样带着不屈迎面而上,间距一步才算驻足。
“二公主好大架势,不知者还以为赶着去投胎呢!”
“屈晋侯世子亦是胆肥,见本公主还敢口出狂言,莫不是世子的教书先生出自茅房,竟这般没有教养。”
吴全偏头冷笑一声,威严俯瞰这丫头,仿佛在看个瘦不拉几的泼妇,他食指戳着空气指着她的鼻子,“除长公主其余皇室中人丁点权势地位都没有,你也配拿名位压人,呵!可笑至极。”
楚柔羽双手环胸,显然这句话没把小姑娘给唬着,“你方才说本宫赶着去投胎,世子管长公主府叫泰山府啊?本宫回头定告诉皇姐!”
吴全霎时脸红,“胡闹!”长公主是他爱慕之人,哪容得任何人对她有半点不敬。
哪知正中楚柔羽下风,她顿时觉悟楚妗书不一直是他的软肋吗?眼珠子转悠,提步绕着吴全周身打转一圈,眼神似在看个傻子,“闻世子爱慕我皇姐已是多年从未变心甚至愿意付诸所有,城中十有九街的庸脂俗粉同诸相臣的水性杨花之女倾慕不来你这等孤注一掷。”
闻言吴全心里还算舒畅些许,那敢情好,他纸扇扇了扇萧条的自己。不料接下来的话让他意识到楚柔羽原先的立场。
二公主续言,“哪知今日恃美扬威的屈晋侯世子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光天化日之下扬言中衡金枝玉叶的长公主是个居泰山府里凶神恶煞的十殿阎罗,原是世子只会花言巧语,连登徒子都不如。”说着话她声音很大,好似非要周遭人能听见一般。
“你找死?”吴全倏然气结瞪大双眼,食指颤巍巍指着她,额角有显而易见的青筋。
楚柔羽却依旧不死心,“这是实话实说,今儿还就不怕你能拿本宫怎的,只因着偷知道了皇姐喜好玄学你便指这点而嫌弃,称之故弄玄虚,一介女流学这些成何体统!”
她愈编愈扯,为的是激怒吴全却莫名觉得所编正是心生,的确,她多年来对楚妗书无半点好感可言,只因她比其他兄弟姐妹颇为深受父皇宠爱,长着张睿智又能洞悉万物的倾城容貌,哪个女子见了无不心生嫉妒。就连喜欢楚妗书的人楚柔羽皆都恨透顶,吴全是第一人。
吴全抬手欲要打她却被对方领了先,她抬脚狠狠踩在他脚上,吴全没来得及惨叫一声便接踵而至来了个清脆响亮的大嘴巴子。
鸟鸣生歌下,楚妗书摸了摸鼻子,亦不晓得何人在背地里谈论她。阖着眸子凝神休养生息,不一会子又窃视温尘舞。
二人坐同辆马车,纵然吴全上次之事耽误了些时候,实则赶途不要紧,她忖了些话欲同三人商酌,务必赶在入城之前。
温尘舞这名新出炉不久,她需要时间适应,于是无时不刻在手心里学着楚妗书划过的地方描出来,闻言中衡如今所用国字是篆书,与西域大相径庭,如此她便同新生婴孩别无二样,“温尘舞“是自己先认识的三个篆文。
通语不识字。
“尘舞?”楚妗书的声音很轻。
温尘舞蹙眉继续着手中动作,弃去温姓的叫唤并不起作用,显然尚未完全适应,可当她心中默了遍才发觉好似有个声音叫过她。
楚妗书没有再唤她,她反而如愿的回想起旁边这人适才的确唤过自己,一时语塞,“怎……怎的了?你方才叫我?”
“嗯,想提前同你说一些重要的事。”
温尘舞眉尾一扬,“何事?”
楚妗书正直身子目视正前方,似接下来的话极为隆重,“中衡宫城中危危四及风云不定,再并上你们三人不懂《国礼》不知如何识别诡计,人心叵测难分善恶,故而行事小心谨慎提前做诸多考虑,万不可感情用事,和被当下一时利益迷惑,另外……”她顿了顿,“我只给你半年期限。”
她总是以温柔的口吻说严厉的话。这话才听着轻描淡写,实则充当相识温尘舞以来最根本的主题。称呼不是三位公主而是你们三人,还有最后一句,业已表明了自己原先的立场,她没必要遵从任何人亦然在说她们之间不过是同谋一件事,她还是那个亓贵人,只能是保护却没有感情的人,事后失败,要么死在宫中要么被她手刃。到头来不过一粒棋子耳,这些皆是楚妗书心中所想,并不确定温尘舞是否能想到。希望是。
而温尘舞哪会听着觉得委屈,没错,她听是听出来了,“半年就半年嘛~”她一面覆手观赏自己的纤纤玉手,一面又道:“本来我那学来的舞技于西楚算人人皆可比下去,没啥可光彩夺目的,至中衡定要大显身手勾了那老东西的魂,然后抽筋扒皮像伯邑考一样做成人肉包子喂……”说着急促差点将先帝给拉进去,只知这人定然不是坏人,不可胡诌。
她用余光睨视楚妗书,只见她眉眼弯弯满是笑意。楚妗书笑她在中衡公主面前讲大逆不道的话,骂人家亲爹,要温尘舞晓得她身份不知会如何个骇然失色。
楚妗书敛笑正色道:“入宫后我便只能暗中保护,记住我方才说的话,也要多提醒温闫温音二人,莫误入歧途。”
温尘舞缄默,只是笑着略微额首。
她转眸避开温尘舞的目光,温尘舞观望到她亮晶晶的耳坠,闻她说了另外一件不着由头之事,“半年里除了我避开其他人的言语,包括姊妹。”
温尘舞不明所以,“为何?”
她没有停下,轻声说着最后一句,“也离中衡长公主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