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第76章 - 富贵花对紫薇郎 - 檐上雪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076章第76章

第076章第76章

长势旺盛的绿竹擦着墙根生长,一直探到了月洞门边,一把竹椅放置在翠竹的阴影里,阳光从竹叶的缝隙间淋漓泄下。

容琰坐在竹椅上,背着阳光看书。一只小狸猫蜷缩在他的腿上,当他给书翻页时,小狸猫仰起脑袋舔他的手,容琰翻完书,顺手摸摸它的头,小狸猫就又缩成一团,耷拉着眼皮,要睡不睡的模*样。

绵绵秋雨无休无止,没想到上午天忽然放晴,容琰便命韩东找了把竹椅,在太阳下晒一晒,去去身上的霉味。

韩东侍立在竹椅背后,站着打盹儿。

“吃过午饭,就去县衙,这次把屠鸾也叫上。”

韩东蓦然睁大眼睛,“叫屠小姐去有什么用?”

“她爹是户部郎中,户部的事,我不信她一点没沾手。叫她一起,能派上用场。”容琰把书合上置于一侧,伸手在狸猫肚子上揉了揉。

“屠小姐都不怎么出院子,万一她不想去怎么办?”

这些日子屠鸾一直在屋里养病,极少踏出屋门。

“把她叫上是命令,做不到就记上一笔,回到京州领罚便是。”

容琰活动下脖子,感觉骨缝里都是黏糊的潮意,浑身不爽利,干脆抱着小狸猫站起身,打算在别苑里转一转。

韩东对着容琰的背影吐了吐舌头,不情不愿地冲着屠鸾住的西厢房去了。

自从容琰命韩东看着屠鸾喝药后,屠鸾想要继续消极都寻不着机会。韩东软硬不吃,她借口药有点儿烫,他就在旁边站着等药凉。她说凉了不起作用,他就不辞辛苦地重新把药加热。既不生气,也不抱怨,弄得屠鸾自己先过意不去,从此不再折腾韩东,乖乖喝药。

她的病很快就有了起色,脸色也渐渐恢复。容琰特地命韩东请了一个厨娘来,每日变换菜色借食疗为她调养身体,病情缓解后,她身上也多长了些肉。

韩东到的时候,她正在侍弄养在窗台上的一棵文竹。前段时日她天天拿药浇灌,差点害它涝死,今日出了太阳,她就把它移到了有太阳光的地方。

“韩护卫!”屠鸾侧头看见韩东从回廊拐角走来。

“屠小姐,世子下午要去县衙查账,让我过来请你一同过去。”韩东来到门口,没有进去。

屠鸾把头从窗户探出去,来的只有韩东一人,她不小心掐掉了文竹的叶尖。“我不懂县衙的事,可能帮不上忙。”

韩东听她语气同平时不大一样,猜想她可能是因为来的不是自家世子,在同世子置气。韩东还记着容琰的威胁,只好硬着头皮游说,“世子说屠小姐的父亲是户部郎中,对账目之事定然是有一定了解,肯定能帮上忙。”

屠鸾依然笑着婉拒,“我父亲虽然是户部郎中,但查对账目是户部的公事,怎能容我插手?韩侍卫太看得起屠鸾了。”

韩东见她油盐不进,在心里叫苦,他可亲自见识过屠家小姐伶牙俐齿的功力,知道自己说再多奉承话,都能被她恰到好处地挡回来。

韩东决定豁出去了!

他前后望望,确定隔墙无耳后,压低声音对屠鸾道,“屠小姐不行,世子就更不行了,这事少了屠小姐,凭我家世子,办不成的。”

屠鸾万没想到,韩东平时在容琰面前毕恭毕敬不敢有半点违逆,竟然有胆子在外人面前揭主子短,也是稀奇!

她来到书桌前,桌上显得有些凌乱。昨日看过的书大喇喇摊着,批注的墨迹已经干透。毛笔泡在笔洗里,水染黑了也没换过。最近的气候把人的精神气儿都捂没了,屠鸾一天到晚懒洋洋的。她开始动手收拾桌面,把书合上,和先前没看完的几本摞在一起,洗净毛笔挂回毛笔架上。

她收拾的时候,韩东就在一旁耐心等,一句话也不说。屠鸾看着他这幅样子,觉得自己实在是刻薄,她恼容琰,何必去欺负无辜的护卫!把容琰晾在门前不搭理,才算是好本事。

“几时出发?”

韩东算准她会对自己心软,傻笑着回道,“用完午膳就去,今日屠小姐也去偏厅用午饭吧?你一个人吃饭,太过寂寞。”

屠鸾擦完桌面,准备把笔洗里的脏水倒掉。

“母亲去世后,我经常一个人用饭,习惯了,不会寂寞。韩护卫去和世子回话吧!省得他为难你。”

***

马车在县衙石阶一侧的石狮子前停下,车夫打起轿帘,魏胭先下去,屠鸾刚把头探出车厢,就遭热烈的阳光晃得眼花,也许是太久没出来走动,她的肢体变得呆滞,差点从马车上跌下去。

“小心”,容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与魏胭乘坐的马车前,扶她站稳。

屠鸾站直身子,轻轻挣脱他的手,连句谢谢都不说。

县衙布置得十分寒酸,县廨内唯一的一张长桌是知县审案用的,仿佛从这座县衙落成起,这张桌子就再没更换过,桌面凝起厚厚一层黢黑发亮的油垢,昭示着,除了办公,它兴许还兼顾着方便知县用膳的职责。

下首的一张椅子,还是容琰第一次来时,现去找的,这会儿一下子又添了两个人进来,椅子便又不够用了。主簿跑去县衙后院搬了两张方凳过来救场,方凳不知是哪个黄师傅的手笔,总觉得有条腿儿和其他三条腿儿不一样长,魏胭与屠鸾都不敢坐。

容琰坐到椅子上,韩东立在他身后,魏胭与屠鸾并肩站在他的斜后侧。

知县叫人奉茶,茶杯豁了一个口,这县廨里的一切物什都在暗示里面的人是多么的奉公廉洁。

屠鸾第一次见到如此寒酸的县衙,看容琰与韩东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她也控制自己不要露出一丝异色。

知县搓着手,小心赔笑,“有劳世子顶着大太阳过来,您喝口茶,润润口。县衙寒酸,连像样的茶叶都拿不出来,世子别嫌弃,”

容琰笑道,“徐知县客气了。”

韩东解下腰上的水袋递给容琰,容琰接过来,拧开塞子,接着笑道,“上几回来,见徐知县办公的地方如此质朴,我得了县衙一杯茶的便宜回去愧疚了一整夜。要办的事儿比较复杂,一回两回办不成,得多走几趟,不好意思再占县衙便宜,就让属下备了水带着。县衙的茶叶,徐知县还是自个儿留着用,地方官做成这样,谁看了不道一句辛酸?得官如此,朝堂之幸。”

徐知县笑容有些僵硬,“康县的县志、账册都已经调来给世子查阅过,是哪些地方还未弄清楚?”

容琰喝完水,把水袋递还韩东。“有个大概的了解,只是,看账我是外行,朝廷如此信任我,大老远来一趟,什么都带不回去,岂不是有负陛下的信任?西南战事迫在眉睫,我在这里耗一天,就会让将士们饿一天肚子,若因此吃了败仗,我容琰就成了遗臭万年的罪人。只好请两个内行来帮忙。近十年的账簿,烦请徐知县引我们再去查看一遍。”

徐知县看看魏胭,又看看屠鸾,噙着一嘴的干笑,“翻看十年的账簿,要费不少功夫,放账簿的府库狭小,不如下官叫人把账簿搬来,县廨宽得多,做起事来也不会束手束脚。”

容琰亲自跟去看过账簿,对大概的数目心里有数,不怕秦知县的人临时藏匿,便应允了徐知县的提议。衙差擡了十个大箱子上来,箱子上都标明了账册所属的年份,想来是为了节省空间,就将装订好的账册都封存在了木头箱子里。

屠鸾与魏胭互看一眼,对将要面临的工程量都有了预判。

衙差一个个打开箱子,魏胭与屠鸾一人负责一头,埋头翻看起账册。容琰帮不上忙,就同徐知县聊康县的民生状况。

秦知县还是用的老一套,哭穷,从康县惨淡的收成哭到县衙发霉的茶叶,不时看看魏胭与屠鸾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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