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全线崩溃
刚才，叶音还以为程修是故意用生气的样子来震慑自己，毕竟在平时他也是个很严肃的人。
可现在看他的样子，叶音才意识到他是真的很生气。
叶音不禁有些自责，自己这次的冲动和唐突的确给程修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也带来了很多的麻烦。从他一直在追踪和监听自己的手机这一点上来看就可见一斑了。
程修一定是担心自己会有危险，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才想方设法地部署好了一切。
“对……对不起……”叶音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完全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对于你有勇气孤身前往，并且还能有惊无险地回来，我也很认可你的勇敢和智慧。但我想告诉你的是，做任何事情都一定要考虑后果，而不是只靠侥幸！”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被他们怀疑，后果会是什么？这背后牵扯到多少的利益和阴谋你不是不知道，你以为你以受邀参加生日聚会的名义就真能全身而退吗？”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想你一定要明白。虽然我是警察，你是群众，但我们现在真正的关系其实是战友！为了给你做安全部署，我耗费多少的人力和物力都不重要。但最棘手的问题是我们无法与你取得联系，无法共同商量对策，这样一来，不仅你，包括你的战友们都会极其被动！”
“你可能觉得我在手机上给你发消息很好玩，很高科技，但对于我而言，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是我最后侥幸的希望！”
程修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的时候，几乎是在低声咆哮了。
这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在叶音面前失控，也是他从警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失控。
叶音显然是被他的样子吓坏了，再加上自己心中深深的自责，叶音无措地站着，眼中簌簌地滚下泪来“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
而听到叶音忽然哭出声来，程修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过分了。
程修的心忽然像是针扎一般的痛了一下。
“别在冷风里哭，先上车。”程修的语气沉下来，也柔和了许多。他轻轻推着叶音的肩膀走到不远处停着的警车旁，为她打开了车门。
两人坐上车，车内的寒意从座位底下隐隐传来。
叶音知道，程修已经在这里站着等了自己很久。
程修打开空调，一脸疲惫地揉了揉山根的位置，他开始后悔刚才对叶音那么凶了。
其实他那样不仅是在责备叶音，更是在责备自己。
“想听个故事吗？”程修声音有些沙哑。
“你说吧，我听着。”叶音也冷静了下来。
叶音一直觉得，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变得沉默而严肃，只有机械式的理智与冰冷，就像程修和叶灵这样。或许他要说的就是他多年以来的心结吧。
程修重重地叹了口气。
“虽然我在军校学的是刑侦专业，现在是一名刑警，但在部队的时候，我是一名特种兵，担任的是狙击手职务。”
“狙击手？！”叶音震惊无比。
狙击手这三个字，她只在电视上看军旅片的时候听说过，从未想过会在自己的现实生活中接触到。
“那你为什么没有去当一名武警，而是当了刑警呢？”
程修唇边忽然泛起了一丝苦涩“退伍的时候其实是有机会到地方去当武警的，但我选择了刑警，因为我不配去实地作战。”
说到“我不配”这几个字的时候，程修的声音中透着哽咽。
他深吸了两口气，继续道“有一次，我和我的战友们接到命令，去中越边陲执行缉毒任务。”
“任务过程中，我看到了那些缉毒的亡命之徒们控制着人质威胁我们，有点想要和我们同归于尽的意味，其实那是他们的惯用手段，但作为一个还缺少实战经验的士兵，我瞬间就慌了。”
“当时的我和你一样，一腔孤勇，毅然决然地私自脱离了战队从暗处接近毒贩，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把人质解救下来，不料我的位置暴露，敌人开始对我进行火力攻击。”
“我是个狙击手，对于战队来说很重要，我的战友们为了保护我，把之前制定的严密而周到的作战计划全部推翻，与敌人进行了混战。到最后敌人消灭了，人质也解救了，我也活了下来，但我的战友们有七人因我而死，三人因我重伤，终身残疾……”
叶音猛地倒抽了一口气，双手紧紧捂住了嘴巴，眼中的泪又是连串地落了下来。
“而我……而我光荣凯旋，被组织记一等功，破格升为中校，来到市刑警大队当了大队长……”
程修苦笑着，将一计重拳狠狠捶在了方向盘上，而后便趴在了方向盘上，肩部一阵剧烈的抖动。
叶音心痛不已，她瞬间明白了程修为什么会被称为“撕咬住罪犯就不会放开的疯狗”“正义的守护者”，明白了程修为什么会不计代价，不计后果地拼全力保护自己，也瞬间明白了程修为什么会对自己今天贸然赴邀的事如此震怒。
她更加明白了，为什么程修很少会笑。为什么会对自己说出“纯粹的快乐是一个成年人求而难得之事”这样的话。
叶音曾以为程修是铁板一块，但现在她才真切的明白，所谓铁板，也不过是将千疮百孔用钢铁焊起而已。而现在，程修心中的伤口正在自己的面前淌血。
看着崩溃的程修，叶音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更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将他轻轻环抱，叶音的双手努力地探着，想要保护住程修大大的身躯。
她把耳朵贴在程修的背上，直到听着程修剧烈的心跳慢慢缓下速来。
在并不算长的时间里，程修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把带血的伤口重新封回到了铁板之中。
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怎么会对一个小女孩说出这么多年从未说过的话，怎么会在她的面前全线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