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无间法门

鬼车安顿好吴兴时正过午时，踏出洞穴时，日光竟穿透了厚厚的云雾和树木，斑驳地落在洞穴前的空地上，落下点点灿黄。

白君眯起眼，以手遮额抬头看了看。

正阳破邪，阴云开始消散，原本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山峰开始慢慢显出轮廓，要不了多久，这座被百姓们赋予了各种猜测的流冰山，就会完全露出它本来的面貌。

她放下手，看向周围。

空地左右两侧原本空无一物，现在分别站了两个“人”。

白鬼使和黑鬼使见她出来，神色恭敬，黑鬼使又下意识地正了正自己的升官发财帽。

见是黑白二鬼使亲自来拘魂，白君也不意外，这样的妖邪鬼物派寻常鬼差来只怕搞不定，也算是当初二使的将功补过。

右侧的二人皆穿着银白轻甲，束发银冠，手持长枪。

是天兵卫。

见她视线落在他们身上，两个天兵卫神色没有多大变化，木着一张脸，只微微垂下了头。

白君向来对天界的人没多少好感，说不出缘由，就是瞧着那一丝不苟仙气飘飘的模样觉得烦，但这会儿也不好厚此薄彼，必须要打个招呼。

“来了啊？”她随意地叨出三个字，算是两边都招呼过了。

黑白二使双手交叠作揖。

“秦广王殿下命我二人前来刑拘恶魂，就地送刑。”白鬼使道。

“白君大人此行辛苦。”黑鬼使接了一句。

这一句就有拍马屁的嫌疑了，白鬼使面不改色，白君却乐了。

这几百年的各种出任务，往常大多都是寻常鬼差来拘魂入册，她和黑白二鬼使的接触不算多，但也多少知道点，这两兄弟里白鬼使更稳重有度，黑鬼使性子更跳脱些，时不时就爱整幺蛾子，让白鬼使作为弟弟操碎了心。

“是挺辛苦的。”白君顺着黑鬼使递的杆子就往上爬。“让酆都老鬼给我送两坛子酒来，我好好补补身子。”

白鬼使神色不动，黑鬼使咧嘴笑了。

“我等回去立即去报帝君，血莲池里最近开的血莲品质都上好。”黑鬼使道。

之所以应的这么爽快，是因为他知道，只要白君大人提出的，帝君就没有不应的。

白君平常也没什么爱好，就好一口酒，奈何因着某些禁制，平常并不能多喝，至于这禁制，说起来也有些源头。

白君心情很好地摆了摆手，这时鬼车也搀着玉娘出来了。

玉娘一眼便看见了两个天兵卫，尽管她心有不忿，但对自己的下场也早有预料，在天兵卫亮出云锁时，苍白呆滞的脸没有任何神色变化。

云锁飞向她，在她周围环成镣铐，捆住手脚，被天兵卫牢牢扣住。

从此她将在天界寒牢里度过剩下的日子，直到寒牢将她剩余的仙力耗尽，便灰飞烟灭。

她这般想着，那厢黑白二使已念起法咒，将躲在洞穴内隐匿，试图躲过拘魂的妖冥道人的魂魄揪了出来。

寒铁镣铐加身，捆得严严实实，纵然浑身已动弹不得，在见到玉娘的那一刻，妖冥道人仍恨恨地低骂出声。

“孽女、孽……孽女……”

囫囵不清的咒骂顿时刺激了已深受打击的玉娘，玉娘眼中的嫌恶和恨意也更清晰了起来。

她死死瞪着妖冥道人。

“你为何不早点死？为何像这般恶臭着苟且偷生？是你害我，是你害了我！”

她因愤怒而让苍白的面色浮上几分诡异的潮红，天兵卫脸色不好看，伸手一挥，她便再也张不开嘴，除了几声呜咽说不出话来。

白君对这父女二人的互相咒骂一丝意外也无。

早在玉娘看到困兽一般的妖冥道人时，她就感觉到了她心中的嫌恶。

飞升前，作为凡人之躯的玉娘对父亲还有几分孺慕，在成了天仙数百年后，人心早变了。

人心瞬息万变，这是世俗常情，例外者寥寥。

黑白二使齐齐施法，口中几句法咒念出，只听轰隆声起，地上尘土扬起似雾。

一座巨大的法门平地而起。

法门足有二层楼高，整座大门均由熔石炼造，炙热无比，法门正中，两个鬼面獠牙石像圆睁着血红双目，凶神恶煞。

这是无间法门。

十恶不赦者即刻送刑，投入无间法门者，入无间地狱，不需经十殿阎罗审判，直接灰飞烟灭，不留一丝渣子。

妖冥道人连一声哀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已成虚无，法门复又沉沉关上，轰隆下沉，消失在平地上。

……

白君和鬼车一道回到断山城时，夕阳已落，整座城池落入微沉的夜色中。

吴兴的奶奶婉姨也已收了小木雕摊子回来了，正担忧地坐在床边，她看不见，只能不时摸索着摸到他的脸，感受着吴兴紧闭着眼昏迷不醒的气息，惶惶不安。

此时初冬，还没冷到落雪的时候，她不知道为何小孙子忽然就这样了，踌躇不安，眼角微红。

鬼车首先卷起了吴兴的裤腿，仔细查看了他的双腿。

吴兴的双腿仍是一副枯瘦如干木的样子，血肉都已被那股死气侵噬干净，只剩了皮包骨，肤色青到发黑，但那股死气已完全消散。

白君看着鬼车检查完又松了口气，才开口说道：“我看过生死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