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斩妖风
铜钱在龟甲中碰撞声起，几瞬后平息下来，祝司星睁眼，低头看了看龟甲和铜钱的分布，对长孙蔺说道：
“墨，上黑下土，生金、生木、生灵、生风雨，风雨生雷电，土生万物，黑覆万物。”他沉默了一息，才又接着道：“不祥之卦。”
长孙蔺拳握的手心紧了紧。“卦相指向何方？”
“西南。”
长孙蔺不再言语，走出御书房看向西南方向的夜空，一片黑沉，是属于冬天的深沉，看不出什么异样。
土生万物，黑覆万物。
他忽然有些恼恨，恼恨如今的自己竟毫无用处，明知她如今正遇险，而他在这里，除了感受着胸口传来细细的痛楚，一无是处。
他要快一点，再快一点，让自己能做些什么。
大顺皇城里发生什么，白君无从知晓，也无心再去想什么别的，那妖浪已卷至眼前，带着冲天的妖气，如裹着密密麻麻细碎的毒针，直逼她面门。
这是一条快要生出龙角的鱼妖，就是它口中所说的顿化，一旦让它生出龙角，成为半龙之身，妖力就会疯长数倍不止。
若是向善之辈，这对天地人三界都是好事，但这条鱼妖明显不是善类，届时何止六道桥村，这方圆百里内的生灵都将沦为它腹中之物。
因此，这条即将生出龙角的鱼妖所生起的的妖浪威力之大，让鬼力只余半数的白君生出强烈的危机感，尽管屏障加身，她额上也已开始渗出晶莹细汗，横档在身前的银剑开始发抖。
但凡让这妖浪的其中一丝一缕刺破屏障，都会在白君身上扎出个血窟窿，一旦受伤，她便极大可能此番有来无回。
白君没想到这鱼妖的妖力竟比她估摸的强这么多，手腕开始渐渐脱力，嘴角渗出一丝血色，倘若再不设法打破这个僵局，她将危矣！
花月楼中，早已停了雪势的世界阴云密布，厚重的乌云将天空压得极低，四周视野一片灰暗，温苦河水已全部冻结成冰，那银白的鱼儿被冻在冰层里如若冰雕，株株草木全部结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柱，温苦河结界外和小屋后的层层山峦，山峰上无一不覆着一片雪白。
楼中三人站在小屋门前，看着像要压垮这世界的灰黑积云脸色大变，银团团一双大眼中涌起了水雾。
远在千里之外的某处深山，蹲在密林一处正弯身用神力为幼年白虎治伤的鬼车，忽的起了某种奇怪的感应，心中一阵烦闷，抬头看了看远处，但四周皆无异样。
白君并不知道她与外界竟生出了这别样的羁绊，也不知花月楼中的颓然之势，就在她喉中血气翻涌，准备运起全身鬼力孤注一掷，反其道而行之潜入河水中尝试避过这股妖浪时，耳边又响起了红果果焦急无比的声音。
“姐姐，快放开你的上丹田！”
白君心中一动，意念流转，眉心中间一点银光转瞬即逝，上丹田开。
青烟飞快从腰间玉佩飘出，钻入白君的上丹田，顷刻之间，一股暖流雄浑如海潮，从她的眉心向四肢百骸蔓延开去，所过之处热血奔流鬼力充盈，像春意盎然万物复苏，她只觉得自己身体里的冰寒全部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澎湃的热意。
这是天生树灵的力量！
红果果竟然……
白君向来自觉自己冷心冷情，此刻那澎湃的热意却直冲她眼眶，激得她双眼通红。
她虚虚立在半空之中，妖浪卷起的妖风将她染血的衣裙吹得猎猎作响，她死死盯着那来势汹汹的妖浪，舌尖咬破，一口鲜血喷在银剑上。
“以我之精血，斩尔之妖风，剑来！破！”
一声暴喝，手中剑刃瞬时银光爆闪，那银光穿过屏障，形成一股宽阔的瞬雷劈斩之势，斩向妖浪！
明明是无声无形的交锋，两方交汇之时，白君耳边却像起了轰隆巨响，银光破开妖浪，又分开银剑无数，向四面八方疾射而去。
潮涌般的妖浪瞬间被劈成碎片，那巨响同样响彻鱼妖的耳边，与此同时，它眼中口中汩汩不断往外渗血，惨叫起来。
白君的这一斩，直接斩裂了它体内的妖丹，妖丹一角已经崩碎。
巨大的鱼尾重重拍打在水面上，巨浪涌起，妖风向河岸两边滚滚而去，吹得两边或青或枯的草木自根部齐齐斩断。
夹着腥臭的冰冷河水浇在李婆子身上，生生将她从昏死中冻得清醒过来，第一眼就看见一身红衣的白君立在虚空之中，双目通红，脸上污血点点，神情冰冷狠戾，犹如神魔，而水中的鱼妖翻滚着挣扎着，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她惊恐地想要尖叫，那声音却被堵在喉中，一声都叫不出来。
鱼妖心知此番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它也被激红了眼，人在生死攸关的关头最易突破自身极限，鱼妖也不例外。
只要它生出龙角，顿化成半龙之身，就能离开这该死的水，就能飞天，就能轻而易举地将眼前这该死的东西撕成碎片。
只见它双目圆睁，鱼尾下沉，仰头看着立在虚空中冷冷盯着它的白君。
“你毁我妖丹，你竟敢毁我妖丹！我要吃了你！”
它怒吼着，额上那鼓起的两个包忽然寸寸变大，那处被薄薄鱼鳞覆盖的皮肤越来越薄，变得透明，几乎已能看见那下面本还没有完全生成完貌的龙角，正迅速生长，眼看着就要破鳞而出。
白君暗道一声不好，飞身向下挥着银剑再次劈下。
龙角生成的速度极快，但有树灵本体灵力加持，白君体内仍热意汹涌，她的剑势更快！
就在鱼鳞剥开，两个黑色的枝干状物刚露出三分之一的时候，剑锋就到了，这一次，没有轰隆巨响，没有剑光滔天，只是轻轻从鱼妖额上挥过。
只见那两簇刚冒头的黑色龙角齐齐断落，扑通两声落入水中，在卷起的潮浪中激起的水花不值一提，就不见了踪影。
鱼妖保持着鱼尾下沉仰头向上的姿势，许久许久，仿佛时间停顿。
它眼中盛满了不甘、愤怒、恨和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呢？
它吃了那么多的生气和死意，吃了那么多的恐惧和敬畏，吃了那么多生人的身体，将它们统统转化为自己的妖力，它苦心筹谋，好不容易在短短几十年里就练出了妖丹，明明只差三个食物，就差三个从那村子里送来的死人，它就能修出龙角了。
怎么会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