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奉皇命
“啊——”
李婆子因恐惧而尖利到刺耳的尖叫声终于喊了出来,打破了鱼妖的呆滞,它缓缓摆动身体看向她,绝望的死鱼眼中忽然起了一丝光亮。
对,它怎么忘了?这该死的婆子吃了它二十年的修为,虽然不多,但现在、现在只要先吃了她,说不定它的妖丹就能恢复了!
黑洞洞的死鱼眼像看着猎物一般看着李婆子,李婆子通体生寒,此刻她真的很想再次昏过去,可被那双眼盯着,她竟片刻都挪不开眼,浑身都僵硬着动弹不得。
河浪涌动,鱼妖开始向岸边慢慢靠近,向李婆子靠近,然而它的脑袋刚靠上河岸,那熟悉的银光就又在它眼前爆开。
从额头开始被生生剖开身体而带来的剧烈痛意,是它在这世上最后一种感受到的知觉,巨大的鱼身被剖成两半,鱼肚位置一线银白,铺满了将近大半个河面,幸好那硕大的鱼头靠上了岸边,尾部还留着位置让水流通过。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腥臭,浪潮慢慢平息,水流的速度虽然缓慢,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漫上河岸。
李婆子如愿以偿地再次昏死过去,白君看着被妖血染成浓墨般黑红的河水,两岸东倒西歪几乎全部折断被水浸透的草木,和那堵着大半河面的两半巨大鱼身,有些头疼。
此时她才发现,又是一夜即将过去,这一场战斗竟持续了一整夜,东方的天边现出了鱼肚白,即将割破这夜的黑暗。
这样腥臭又血红的河水,这样巨大的一条死鱼,天亮以后一定会被人发现的,难以想象人们看见这场景会引起怎样的惶恐,而她如今有些脱力,对这一片狼籍实在无力收拾。
她头疼,很头疼。
一缕淡淡的青烟从她眉心处飘出,那颜色淡得几乎透明,在半空中化成红果果的模样,身体却是半透明的,飞快地往地上坠落。
白君飞身过去将他紧紧抱住,红果果缩在她怀里,小小的,轻飘飘的,好像下一瞬就会随着风飞走。
她双眼热意汹涌,鼻子一阵酸楚,她想哭,可眼中却没有半滴眼泪,只狰狞着一片通红。
“红果果,红果果……”
她小声喊着怀中小胖人儿的名字,生怕声音太大就会把他惊走了。
红果果迷糊着睁开眼,见是白君,有气无力地咧嘴露出一个小小的笑。
“姐姐……别哭,好困哦,果……想睡觉……”
奶声奶气的声音轻轻呢喃完,又化成了半透明的青烟,慢慢地向她腰间绿玉中钻去。
白君握紧了那玉佩。
就在她怔神时,忽然一阵纷乱踢踏的马蹄声从远而近,向这边狂奔而来,她抬眼看去,是一队足有上百人的马队疾奔在半黑不明的晨光中,马背上人人身穿轻甲,腰间有配长刀,也有配利剑的,还有背着弓箭斜挎箭筒的,很快就到了她面前。
她眸中杀意顿起,浑身像猛兽般绷紧了警惕,右手一张,落在河岸边已重新变回来的油纸伞飞回至她手中。
为首的是是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青年人,容貌刚毅俊秀,没有理会她眼中杀意,到了她跟前就翻身下马,微垂着头单膝跪下,身后上百人与他动作一致,整齐划一,干净利落。
“祝西山奉皇命,前来善后。”
西山声音清亮,字字落入白君耳中。
她在以往从不与人间有过多牵扯,她不认识祝西山,也从未见过,但话她听懂了。
皇命,长孙蔺。
抛开恩怨不谈,这位转生十世的人间帝王,竟知道她身在此处,还派人来善后?身后这片狼藉,连她如今都觉得吃力,他要怎么善后?
又想到被人发现这处的后果,她忍不住皱眉,不管怎样,能处理一点是一点吧。这般想着,她眸中的敌意和杀意渐渐退去。
冰冷摄人的威压散去,西山这才轻缓了一口气。
眼前的少女一身脏污衣裙,血迹溅染在她脸上依然遮挡不住绝美的容色,她身上那股冷厉的气势让他忍不住全身紧绷,这感觉似与君上给他的感觉相同,又似乎不同,同样让他忍不住心生敬畏。
出发前,爷爷反复卜卦,数次之后才终于确认了大西南方的确切方位,跟随他出发的上百人皆是祝家代代传承的精卫,人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本事。
“那这处就交给你了。”
她漠然地说了一句,一手握着油纸伞撑地站起,走到昏死的李婆子身旁一把拎起她,径直向前走去。
精卫百人低着头半跪在地一动不动,直到西山感觉到再无旁人,回头去看,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身后从近及远一眼望去,哪还有少女的身影。
他起身,精卫也跟着起身,众人这才看见眼前超出他们过往生平所见所解的景象,那被剖开两半的巨大鱼身,被血染成黑红色浓稠腥臭的河水,瞠目结舌。
他们要怎么善后,白君不想管,反正这大顺是他的大顺,大顺子民奉他为神话,他处理不好只能说明他能力不够,白担了酆都老头称他为人皇。
这是白君第三次走进六道桥村。
这一次,她没有隐去身形,也没有乔装打扮,她就这样顶着一身血污,慢慢往老树的方向走。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路上的村民人数变多,模样或老或少,见她一身血污,无一不是面露惊惧眼带敌意,甚至胆大的跟在她身后,想看看这个形容奇怪的少女到底想做什么。
老树依旧丰茂,在这样冷的冬日,以粗壮的树干为中心,树冠向四面八方伸出将近两丈之远,枝繁叶茂,时不时迎着风发出刷刷的声音。
白君从腰间取下玉佩,玉佩在她莹白的手心里更加莹润,但毫无声息。
第一次发现这玉佩的作用,白君不知道要怎么把红果果从玉佩里放出来,先前都是红果果自己出来的。
她看着玉佩思索了片刻,又看了看身后围观的村民,索性跳上树枝,手心托着玉佩靠近一簇深绿色的繁茂枝叶。
很快,在村民们看不见的地方,那枝叶拂过玉佩表面,像母亲的手抚摸孩子的脸,淡淡的青烟从玉佩飘出,又被枝叶全部接纳,融进枝叶中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