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负心汉
围观的村民见她飞身上树，姿态轻盈，不由都瑟缩了下，这些年来他们被所谓的诅咒吓怕了，但凡见着不同寻常些的人心里都带着些畏惧。
白君也不管他们怎么想，见老树把红果果的灵体尽数接纳了回去，才松了一口气，老树和红果果相生相承，老树仍然枝繁叶茂，那红果果应当也会恢复，只是需要多少时日还未可知。
这时有村民忽然惊叫出声：“这不是李婆子吗？怎么会这样？”
众人这才发现被白君丢在地上像烂泥般瘫软的狼狈婆子，竟是他们奉若神明的李婆子，不由都大惊失色，有想上前看清楚一二的，被白君冷冷的眼神看过来就不敢再上前了。
李婆子这时已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眼睛眯着一条缝，见村民们都在看着她，心里发毛，只好紧紧闭着眼继续假装昏迷。
白君跃下地面，一手提起李婆子，眼神在围观的人群扫过，众人心中一凛，纷纷往两边躲了躲，让出一条道。
刚走出两步，又听有人不敢置信地唤了一声：“女大师？女大师，竟然是你！”
是那杜家人，说话的正是前夜送灵为首的那个汉子。
那杜家汉子惊诧地睁大了眼睛，看看白君身上的血污，又看看被她像拎着物件似的拎在手里的李婆子，不知为何忽然福至心灵，抖着手指着李婆子道：
“难不成、难不成这李婆子……”
白君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汉子倒不是个笨的，单从那夜送灵的交谈和决断来说，这是个胆大且心细的，也算是姓杜这家人的福分。
她点点头，杜家人是这件事的开端，既然人已经来了，索性趁着村民们都在，就把事情说开了。
二十年前，六道桥村的村民捕到了一条体型比普通鱼类都要硕大的黑鱼，当夜养在池塘中，准备第二日就杀了吃肉，谁知当夜就下了一场瓢泼大雨，池塘水满，那条大鱼趁机挣脱了绳网，顺着漫出的水流一路游到了河中，就是六道桥村村民送灵的那条河。
这事在场的村民里有年纪较大的都还历历在目，那场雨实在太大了，而那可怕的诅咒，就是从那场雨开始的。
白君扫过在场村民复杂的脸色，几乎都是年近中年或年轻的脸，苍老的面孔没有一张，孩子们都被拘在家中，村民们都不敢把他们放出来，像寻常孩童般放纵、快乐、恣意地玩耍。
她把李婆子像丢块破布一般用力仍在地上，突如其来的痛让李婆子哎哟一声，再也无法假装昏迷下去，摸着被摔痛的地方哎哟哎哟叫唤起来。
“剩下的，你自己来说。”
白君的声音很冷，让李婆子不由又想起她看见的那一幕，身穿红衣的少女满身血污，手持银剑一剑劈向鱼妖，那模样冷厉如地狱罗刹，那银光闪耀又像九天神光，忍不住浑身发起抖来。
一个硬物抵住她后背，白君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没什么耐心，别让我说第三次。”
“是、是……”
李婆子青白着嘴唇，连脸上的肌肉都因惧怕而控制不住地抖动着。
“是、是那乌神，不、那鱼妖让我这么做的，它说它要吃人，但要人心甘情愿让它吃，强行吃掉的没、没用。”
虽然浑身哆嗦得厉害，她的口齿还算清晰。“它、它说，只要吃够了人，它就能变成、变成龙神，伺候它成龙，是、是那些人的福分……”
她说到这里，已经有村民想明白了二十年前的关键，和这么多年来李婆子让他们往那河中送灵的内情，也就是说，他们被李婆子诓骗着，亲手把自己的家人送到了那鱼妖的腹中，成为鱼妖的食物。
悲伤又愤怒的极致情绪涌上心头，他们指着李婆子，手也在发抖，面容扭曲，却一个字都骂不出来。
“还有你，都做了什么？”白君冷道。
“我说、我说！”油纸伞又往前使劲顶了顶，吓的李婆子声音又陡然升高了几分。“乌……鱼、鱼妖给了我一些修为，每送、送一个人过去，就给我一些，我就不会老了，我一直都这么年轻……”
她说着，手抚上自己的脸。
她已经五十岁了，脸还是三十岁的模样，她永远年轻。这般想着，心里却涌起一阵悲哀。
“曾经我也有家，有丈夫和孩子，一家和满，可我的丈夫却变了心！那个负心汉领了个女的进门，他说我老了，说我不容那女的年轻漂亮，那女的好恶毒，这两个恶毒的杂碎，生生把我的孩子搓磨死……”
她说到这里，低声哭起来。
“我要变得年轻，我要比他们都要年轻长寿，我要看着他们在我面前变老、变丑，是鱼妖帮我报了仇，可是……可是我的孩子，再也活不过来了……”
她哭得伤心，村民们却没人买她的账，看她的眼神无一不是淬了毒一般，要不是白君在这里，都恨不得生撕了她。
那杜家汉子捡起一块石子，狠狠砸在她身上，正中她额头，砸出一个血洞，不断往外渗血。
“你这个毒妇！你害了我们全村人，是不是你对我们下了诅咒？是不是你？你这个毒妇！”
没有读过书的老实村民，说不出太多深奥的词汇，毒妇是他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咒骂，有他带头，村民们纷纷捡起石头朝李婆子砸去，一边砸一边痛骂。
李婆子双手抱着头却完全躲闪不得，额上脸上被砸出好几个血印子。
她知道自己今日定然是活不了的了，又哭又笑宛若疯子，指着愤怒的村民们。
“是你们自己愚蠢，一点小伎俩就把你们骗得团团转，乌神大人要夺你们的生气和死意，新生的孩子生气充沛，它就夺去生气，让孩子变老，年老的人死意浓重，它就让他们变年轻，夺走死意。”
“真可惜啊，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乌神大人就可以成龙了啊，你们这群蠢货！”
白君看着她疯癫的样子，她大概已经忘了，她口中的乌神大人还想生吞了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