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诅咒破
说到这里，村民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扔石子已经无法排解他们心中悲伤和愤怒，也不知谁先起的头，李婆子被村民们扯着头发，像牲畜一样拖在地上往外走，李婆子满心恐惧，时而又哭又笑，时而大声求饶，形似疯癫。
没有人救得了她，白君也不会救，不给这些被压迫已久的村民一个愤怒的宣泄口，恐怕后果不止死一个李婆子那么简单，更何况，李婆子罪有应得。
李婆子应是死得比较痛快，没有受太多的苦，因为她很快发现，村民们的相貌和形体开始有了变化，原先面容年轻的，身形变得佝偻，皱纹爬上他们的脸，或轻或重，像沟壑满布的土地，有些胆大的孩子悄悄从屋门探出头来，想瞧瞧外面的热闹，稚嫩的面容皮肤细嫩光滑，一头乌发，好奇的眼睛乌溜溜地转。
鱼妖被杀，李婆子死了，这个压在六道桥村村民头上长达二十年的“诅咒”，真正破了。
从此新出生的孩子们可以出门晒太阳，上山采菌下河摸虾，和别的孩子一样长大，读书玩耍，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或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白君低头看看自己满是血污的裙子，又抬头看看繁茂的老树，抬手把手心覆在粗壮的树干上。
她没有说话，只静静感受着，仿佛感受到树干深处有澎湃的生命力在流转，她唇边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枝叶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哗哗声，像在回应着她的抚摸。
直到离开时，她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有些疲倦，所以也走得很慢。
“姑娘，姑娘！”
走到村口时，有人在背后焦急地高声呼唤着，她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原来是先前带她回家、给她端过稀粥和烤饼的夫妻。
夫妻身后还跟着一群人，都是六道桥村的村民，都是已恢复了正常形貌的人。
那妇人一路小跑，怀里揣着一个小包袱，气喘吁吁跑到她面前站住，看着她神色淡淡，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手忙脚乱地把小包袱往她怀里放。
“不知该怎么谢姑娘……”她话说到一半就哽咽了起来，还肿着的眼睛更红了。“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饼子，不值什么钱，你拿着路上吃。”
说罢她又扯出一条干净的帕子，想给她擦擦脸上的血污，又觉得不妥，连忙又塞进她怀里。
“多谢姑娘救了我们全村人，多谢姑娘大恩！”
那汉子大声喊着，也很激动，他身后的村民们也七嘴八舌地道着谢，白君的神情不自主地放缓了一些，笑笑。
“没事了，回去吧。”
就这么浅淡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人忍不住都红了眼眶，看着白君慢慢走出村口，走上大路，水红色的少女身影最后变成一个红点。
白君拎着小包袱走了一段路，又走到了一个分岔路，往右边去，是通往斩杀鱼妖的那条河的，她想了想，走上右边的小路。
等她再次到了河边，发现河岸两边被推倒的荒草枯木被清理过了，那原本惨烈又狼藉一片的河面也被清理干净，巨大的鱼身不见了，浓稠腥臭的河水也恢复了清澈干净，甚至都没有从下游上来看上游的人，可见是往下游流去的河水都被及时处理了，也不知道那叫祝西山的年轻人是怎么做到的。
想到这里，她的思绪又忍不住飘到了长孙蔺身上，想起那张似曾相识俊逸的脸。
她抿了抿唇。
打开那妇人给的小包袱，里面整齐码着四个烤饼，上面还撒了芝麻，散发着喷香的气味。她深吸一口气。
想花婆婆了，想吃花婆婆做的饭。
……
这一段回辽都城的路，她有时用瞬移，有时用飞身，有时步行，没有再绕去别的地方看热闹，依然走得很慢，越靠近辽都城，她的鬼力就逐渐在恢复，可她就是这么慢慢地走着。
不知走了多少天，她站在花月楼前，看见门前的石阶上，胖嘟嘟的孩子头顶梳着两个发团，用莲叶的绿杆子绑着，还挂着两个可爱的银铃铛，正坐在石阶上，靠着门柱打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起来，一瞬间容色娇艳，连日光都暗了暗。
她走到银团团面前，伸出一根葱白的手指抬住他往下点的脑门，银团团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少女熟悉的俏脸映入他眼帘，他顿时清醒了，啊呜一声跳起来就如小兽般往白君身上扑。
白君眼疾手快往旁边一闪，手再顺势往旁边一伸，这番操作她已经驾轻就熟，十分恰到好处地拎住了银团团的衣领，避免他扑下台阶摔个狗吃屎。
银团团站稳了身子，扑进她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大颗大颗眼泪很快濡湿了她的衣裙。
白君叹了口气，她目前的鬼力还没厉害到可以随意变出物品的地步，因此她一身水红衣衫还是原来那一身，但这个肉肉的小哭包明显并不在意她一身腥臭的干涸血污。
“大人回来了，呜呜……吓死团子了，呜呜……团子以为大人要死了……”
白君好气又好笑，她倒是想死，可死不成啊，那会儿她要是死了还真一了百了，可那一整个村子的人就都没救了。
没救就没救吧，她本来也没有什么锄强扶弱救人于水火之中的嗜好，但是这么多的冤魂到了幽冥，那群老鬼可能就要来霍霍她了。
白君蹲下身来摸摸他圆溜溜的发团，又捧住他哭得泛起红晕的肉脸，看他抽抽噎噎一嗒一嗒的可怜模样，笑眯眯地道：“没死没死，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
“大人每次都说这句，呜呜呜……”
银团团这回不买账了，白君只能又好生哄了一会儿，总算把这小哭包安抚住了。
银团团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牵住她的手就往花月楼里奔，一边奔一边大喊：“白君大人又回来啦——”
枭木早感应到白君的气息了，站在那里看着白君一脸轻松愉快地走过来，吊在心头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深深吐出一口气。
“你终于回来了啊，团子等了好多天了。”他说完，手点点银团团的方向。
花婆婆也出了屋来，快步走过来，脚步急切到有些踉跄，到了跟前就拉住她的手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看她脸上已经干涸的黑红血迹，衣裙血迹干透之后，柔软的布料都变得有些发硬，心疼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