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想变成真正的人
胡姓大汉心存的侥幸，被白君一言激得粉碎。
在见识过她的身手后，他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同意交代山洞的事情，又在听到她一眼认出海明珠，他还心存侥幸，要知道在人活着的世界里也是有鲛泪的，都是通过各种途径流通进去的，没准是白君见过，所以认得。
他不认为白君就知道那就是海明珠，要知道在人间，海明珠看起来和山岩矿石中形成的夜明珠形体是差不多的，知道其中不同之处的人少之又少。
白君不止知道海明珠，还知道鲛人。
他的精气神顿时就萎顿了下去，仿佛一息之间被人抽了魂一般，脚下无力，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见他不答，白君又道：“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们是鲛人？灵猫天生通灵通鬼，鲛人本就是海生灵物的一种，如果你们是普通人，必不可能能听懂灵猫的话，还和它合力演这一出戏，这说明你们不是普通人。
彼时我还不敢确定，直到我看到了海明珠。一海一世界，混沌起，万物生，海域本是你们鲛人的世界，为何要上岸来，抢夺不属于你们的领域？”
胡姓大汉垂着头，浑身颓靡，半晌后才抬起头来，看看海鬼，又看看灵猫，最后对白君说道：“我们确实是鲛人，但我们不想再做鲛人了。
我们虽说是海生灵物，实际上身上所得的力量甚至还没有普通人多，多少年前因为落泪成珠的异能，被他们肆意捕杀，其他族群我们不知，但我们这一族向来生活在浅海，这么多年来，被他们杀得也差不多了，我们累了，我们也想当人。”
白君一听，心里就有了猜测。
“所以你们把活人骗进村里是为了什么？据我所知，鲛人是不能与普通人成婚生子的，普通人的血液一旦碰上鲛人的皮肤，就会让鲛人全身腐烂。”
胡姓大汉悲戚地笑了一声。“是，我们要变成人，就要利用他们的精血，不能直接与他们的肉躯成婚生子，就只能利用魂魄。”
“喵……”
小灵猫娇软的声音传来，它重新跳到地面上，爪子使劲拍了拍棺木。
白君脸上浮起一抹异色。“你们把这女子的魂魄拿去试炼了？”
胡姓大汉浑身一僵，随即猛地抬起来头。
“是，但那是在她死后才这样做的！”他情绪有些激动，对白君用上试炼这个词有些不满，也像是在极力解释。“我们虽然骗了人进村，但我们没有害人，离开村子的人每个都是魂魄完整的！”
白君低头看看小灵猫，小灵猫也抬头，对着她喵了一声表示认可。
“你继续说。”她道。
胡姓大汉的情绪这才稍稍冷静了一些，略略理顺了思路，接着道：“我们不能离开海域太久，否则就会浑身脱水而亡，只能临海而居，平常也轻易不会到他们生活的地方去，直到有一天，灵猫找到了我们。”
说到这里，小灵猫的耳朵又耷拉了下来，这些旧事对它来说并不愉快，甚至充满了悲伤。
鲛人一族既是灵物，尽管战斗力不太行，但依然是有异术在身的，除了落泪成珠外，还有能为海生之物治愈疗伤的能力。
小灵猫凭着自己的灵智找到了大沙村，央求鲛人一族救它的主人，鲛人心善，便跟着它进了普通人生活的世界，到了一处青楼。
当时跟着去的那些人都是男子，皆是以胡姓大汉为首，等他们到了，女子已经病死了，但时间还不长，魂魄还在旁边哀哀地看着他们，和被他们抱在怀里的小灵猫。
于是他们以女子家人的身份，把女子的尸身和魂魄一并带回了大沙村，安置在这个山洞里，随后他们在得到了小灵猫的同意后，以女子的魂魄作为媒介，进行了第一次尝试。
听到这里，白君的眉头皱起，眼中却是起了一抹好奇。
“你们与魂魄交合？”她不可思议地问出一句。
行走人世几百年，她见过的奇人异事也算是不少，也有见过恶鬼魅人的，魂魄没有实体，只能以梦境作媒介，或附身于人行事，不管是哪一种，下场都不得好，直接与魂魄交合，这事她真是第一次听。
“是。”胡姓大汉点头承认。“这事在我们族中流传已久，是秘术也是禁术，若魂魄是女子，则需男鲛人与魂魄交合后留存精血，利用秘术将精血渡入女鲛人身体里。”
“成功了？”白君问，海鬼也竖起了耳朵。
胡姓大汉点头。“成功了，我们鲛人一族孕期只有半年，半年后，那女鲛人生下了一个半人半鲛的孩子。”
白君也是去茶馆酒肆听过说书的，这不得比说书还精彩啊，连忙又追问了一句：“那孩子生下来是人，还是鲛人？”
胡姓大汉此时情绪也已经稳定下来，听见白君语气里的兴奋，一副看热闹的兴冲劲儿，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满面胡须横肉的大汉摸了摸后脑勺，摇了摇头。“不是，那孩子生下来，半人半鲛。”
见白君和“苏言”都一脸疑惑，他解释道：“我们鲛人出生时是鱼尾人身，上岸方能化腿，但那孩子一出生就是两条腿。”
“我们当时都很高兴，以为我们终于能生出人的后代，后来试着把孩子放进海中，却发现那孩子入了海水就化出了鱼尾，能在海中呼吸和游动。
这听起来好像和鲛人没有不同，但我们确实是成功了第一步的，那孩子只有在海水中才会化尾，碰到普通的水不会。”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而且，他不会落泪成珠，他流出来的眼泪，和人的眼泪一模一样。”
他语气里明明充满了压抑的高兴，但白君却听得有些悲戚。
海生灵物，落泪成珠，这是别的族类想要都要不到的天生异能，但对鲛人来说，这却是催命的东西，是他们宁愿顶着违背天道的风险，都想要去除的东西。
怎能叫她不感到唏嘘？
洞内有一瞬的安静，胡姓大汉下意识去看白君的反应，看清楚了她脸上的表情，只觉心头一涩，就想落下泪来。
旁边的海鬼也是个神人，见他眼圈红了，立刻从棺中站起身来，双手掌心合拢递到他下巴下面。
“啊，哭就哭吧，别浪费了啊，落到我手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