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人去楼空
白君刚走出阴景天宫，很快又折返回来，酆都大帝酒桌也没撤，笑眯眯看着她，仿佛知道她还会回来般。
“老鬼，跟你商量个事呗。”白君笑得很灿烂。“不如你再给我看一眼生死簿？”
酆都大帝也笑得很灿烂，并一口回绝。“别整天打生死簿的主意，看可以，事都办完以后再加两百年。”
白君飞快逃了，比她来的时候跑得更快。
开玩笑，别说她一天都不想等，所谓的等事办完还不知道猴年马月，等她终有一日真能被幽冥大赦能去投胎，投胎前还得再干两百年？
得，这生死簿不看也罢！
阴景天宫的大门缓缓关上，酆都大帝这才摆摆手让小鬼们把酒桌撤了，坐在血莲池边的宽塌上半躺着，阖着眼却没睡着。
回想着白君身上那身烟紫色的宫装，心里竟有了像父亲看女儿初长成的慈爱。
十世转生，总算有了些成效。
他知道白君想看什么，她想看她自己的生死簿，那些梦境对她终究还是有影响的，不过，这是好事。
血莲池里，莲花已经尽数开败了，莲叶也没一片，显得有些萧条。
……
御书房里，左右二相和大理寺卿齐齐站在龙案前，谁也不敢吭声，只等着长孙蔺说话。
刚刚送来的消息，吏部尚书陈阳一家被京畿卫抓了投入了大理寺牢狱，但跑了两个人，分别是陈家长子和大管事，在京畿卫到之前就跑了。
另一厢，张家的那位世交好友马长瑞一家也人去楼空，连只老鼠都没留下。
这事是左右二相和大理寺卿一起督办的，竟然让人跑了，原本大过年的被抓过来办差的些许郁闷心情，这时都统统散了，只惴惴不安，生怕长孙蔺觉得他们身居高位而能力不济。
祝司星并未跟来，他年纪大了，现在极容易精神困乏，一大半事务都交给了祝西山，因此大多数时候也只有祝西山随侍在长孙蔺身旁。
不知等了多久，等到三位大人都觉得双腿站得有些酸麻，才听到年轻帝王沉沉地开口。“这事不能全怪你们，张家阖府遭难，对方是早有预谋也做了万全准备的。”
三位大人齐齐在心里松了口气，但也没敢表现出来，只把“谢陛下饶恕臣办事不力”之类的场面话轮番说了个遍，才又听长孙蔺问：
“辽都城外，包括官道在内，能离开都城范围去往外地的路，共有几条？”
左相在得知陈家跑了两个人后，就立即派人出去搜了，因此这个问题他答得很快。
“共有四条，官道往南，沿途每五里路就有一个茶站，都是京兆府设立的，一共十站，往前延伸五十里，五十里后才分出四个路口。京畿卫发现陈家长子和管事逃了后，已经联合京兆府的人一起往官道上追查了，目前还未有消息传来。
其余三条皆是小道，分别通往东、西、西南三个方向，也已经派人去搜了。”
长孙蔺眉心微锁，点点头，又看向右相，右相忙拱手垂头说道：
“马家往上四代开始经商，刚开始是卖茶，五年年前马家生意交到马长瑞手中，才开始开米铺，米铺是事关民生的大宗生意，因此一直都有官府进行把控。
陈阳暗中给马长瑞跑动打点，米铺发展很快，臣进宫前刚收到司农寺递交上来的明细，这五年，马家米铺在整个大顺共开了二十四家。”
长孙蔺修长的指尖在案桌上轻轻叩了叩。
三位大人都敛眸不语，这位君上的脾性虽还摸得不是很清楚，但一些微小的动作所代表的含义他们已经摸清了：陛下在想事情。
“分布如何？”片刻后，长孙蔺问。
“分布比较均匀，臣细细看过分布图，没有特别多或特别少的区域，基本都是一城一家，还有在镇上的，再往小的地方，就没有了。”说着，右相从袖中摸出一张图纸呈交上去。
祝西山上前接了，放在长孙蔺面前，这是一张描绘还比较精细的图纸，在大顺舆图轮廓上直接按每城每镇做了米铺标记，甚至还在每个标记下另外标注了所在街道名字。
为以做真伪辩证，图纸的右下方还盖上了司农寺的官印和寺监的私印。
长孙蔺很快看完，情况确实与右相说的一致，但还漏了一点。
“规模呢？”他问。
右相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长孙蔺眼神微冷。“如何？没有查规模？”
他的声音没什么变化，右相却从中听出了不满，心中一凛慌忙答道：“回陛下，是臣失职，立即再去督查。”
啪地一声，是图纸扔在案桌上的声音。
“朕给你一夜时间，明日早朝，朕要看到马家所有米铺的规模明细，包括进出供货、铺里所有人的资料，详细到家中人口、人际往来。”
右相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马家二十四家米铺，按每家铺子一个掌柜五个小工来算，一共一百四十四人，再详细到家中人口、人际往来，粗粗一算将近六百人。
右相低着头，余光险险看到放在龙案边上的漏刻，现在是酉时末，早朝是辰时，还剩不到七个时辰的时间，要查六百人的资料……
左相在心里浅浅给右相默了个哀，大理寺卿官位没他们高，这会儿更适合当个鹌鹑，同时觉得当个不高不低的小官也挺好的，混口饭吃嘛。
但这事确实是右相疏漏了，司农寺直接归右相统管，司农寺没办好差事，就是右相没办好差事，这事儿没得怨。
“是，臣遵旨。”右相认命，请罪还不如把差事重新办漂亮。
出了御书房，左相和苦得快哭的右相并肩走着，大理寺卿落后他们半步。
左相姓孙，走出远了些才无限同情地拍拍右相的手臂。“老兄弟有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右相耷拉着嘴角，闻言眼中迸出感激的光。“我这就去司农寺调取米铺资料，就劳烦孙兄与我一同去户部问话和查档案了。”
左相脑海里立即浮现了户部库房里那堆积如山的户籍案册，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斜眼看了一眼左顾右盼的大理寺卿刘光壬。
“那就请刘大人与本官一同前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