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退学
有一天回到宿舍,秦凯穿了件大褂,手里拿了把折扇。社团要开联欢会,他舍弃了最擅长的周氏情歌,准备说段相声。
赵揕先是一顿埋汰,然后自告奋勇帮他选段子,选了大半天,最后选了蝈蝈的《我这一辈子》。陈晨被抓去当了捧哏,理由是只有他比秦凯矮(秦凯不喜欢跟比自己高的人站在一起),赵揕担任艺术指导,郭平老徐正襟危坐充当观众,必要时可以“噫”个长音表示嘲讽。从那以后秦凯坐下了病,每天晚上只要一熄灯,准时播放相声,笑着笑着就睡着了,后来连陈晨也学会了耍贫。
不知道为什么,老徐突然不再去网吧上班了,他说没意思,尽管赵揕软磨硬泡,他再也不去了。他重新捡起了扫帚,可能是觉得室友们对垃圾情有独钟,他只是把垃圾聚拢在门后。
几个人似乎在一瞬间有了心灵感应:郭平重新躺在床上,偶尔用神补刀博老徐一笑,秦凯游戏也不玩了,把电脑贡献出来,后来老徐就在宿舍玩起了地下城,大家长舒了一口气后涛声依旧。
有天晚上,陈晨和赵揕光着膀子半躺在老徐的床上看《血色浪漫》。老徐一会儿摸摸赵揕的啤酒肚,一会儿用皮带缠住陈晨的脖子,挂在上铺的护栏,最后用手机照了张相。
他看完照片,说:“我要走了。”
赵揕斜眼看看他:“老三,这货又卖萌呢,你信吗?”
陈晨摸了摸脖里的皮带,说:“打个赌,他要有这胆量,我也做一件出格儿的!”
老徐笑嘻嘻地凑过来:“先说说啥事?”
陈晨说:“先染黄头发,再打耳洞。”
秦凯哈哈大笑:“操,我还以为你要**呢!”
赵揕点点头,说:“老徐,你得懂三哥的诚意,对他来说,这事儿比**还大!”
老徐嘿嘿一乐:“要是你能**,那我觉得退学挺值!”
没有人当真,直到老徐母亲站在宿舍门口,陈晨仍旧不愿意用勇气来形容他。他只是有些疯狂。
第二天老徐就走了。从宿舍门到火车站,赵揕像是怕走丢的孩子,一直拉着老徐的手不放,直到被乘务员赶下来。
陈晨说:“给我支烟。”
秦凯说:“这儿不让抽烟。”
陈晨说:“我他妈知道,来一支。”
刚叼上没冒两口儿烟,带着红袖章的中年男人就冲他嚷:“烟掐了!”陈晨又抽了一口,并且冲他吐了一个烟圈儿。男人大踏步走过来,狠狠把烟从他嘴里里揪出去,摔在地上,踩灭。
送老徐回来的当晚,郭平不动声色地倦了铺盖,搬走了。睡前秦凯照例播了几段相声。
赵揕突然破口大骂:“你妈的就不能换一段儿?都听了八百多回了,谁他妈的能笑出来!”
秦凯也骂:“这他妈就是新的!”
然后赵揕笑了,笑得很夸张,后来陈晨和秦凯也跟着笑。
老徐走后的一周,赵揕没有起床。早晨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就会迅速探出头看看,抽掉一天中的第一支烟,看着陈晨出门。
“三哥,走啊?”
“嗯。”
“放学早些回来。”
“嗯。”
“不许去图书馆自习室,要看书回来看。”
“好。”
过了一个月,导员通知陈晨去办公室领取老徐的肄业证明和档案。
“你这是?”导员偏头看了看他的耳朵。
陈晨微笑:“怎么了?”
“我刚看出来,还戴个耳钉。怎么突然。。。。。。”
陈晨仍旧微笑:“没怎么。”
“好好好,你是个有想法的人……你不说,我不问。来,在这张单据上签上你的大名。别整丢了啊,我给他办的是肄业证明,万一他想明白了回来用得着。”
出了办公楼没走出几步,导员把他喊了回来,他指着单据上的签名问:“陈征是谁?”
“我。”
“什么时候改的?”
“刚才。”
“自己改的啊?那可不行,改名字得去公安局,还得来回改档案,没那么容易。划了重签。”
阳光从蓊郁的枝叶里漏下来,掉在灰色的落叶上,脚下的土壤温暖湿润。陈征靠在一棵粗壮的松树上仰着脸看,树冠又高又大,蔓蔓枝枝。远处传来枯枝碎裂的声音,他紧了紧背包带,拂开眼前的灌木枝叶,继续往前走。
有人快速越过他,蹲下身,褪下书包,钻进了小洞里,回手把书包拽了进去。洞口处的藤蔓又折了几根,淌出白色汁液。陈征攀上洞口旁的小杨树,伸腿踩上铁栅栏跳了出去。刚站起身要走,肩膀就被人捏住了,他闻见了一股微弱的香水味。
问话的人阴阳怪气:“这是第几次了?”
“第三次。”
“放屁!一天就送了三趟?”
“走路送的,慢。”
“为啥不钻洞啊?”问话突然变成了河南方言,接着就是女孩的笑声,陈征回头一看,她正靠在秦凯的肩头儿笑得花枝乱颤。
秦凯摇摇头:“三哥,你不适合干这行,人家坐骑好,钻洞开挂还会躲避,人家一天挣一百多,你这还不够功夫儿钱。”
“行了,”女孩仍旧在笑,“干嘛老挤兑人家,再怎么着,也比你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