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此梦缘君(2)
“两军大战，不需要原因。”黛砚的声音很低，脚下的速度却不慢，“我杀了折幽一员大将，炸了他们的一处灵药库，哀吟沼的进攻计划作废，他们当然不会放过我。”
两两两两……两军交战？信息量突然增加，颜彤消化了好一会，心道：我这是被抓到了什么鬼地方？“大家都是妖，为何还要互相残杀。”她十分不解，“既然是被道士抓来的，为何不一起找到出口，离开这里？”
“幻境灵气稀薄，修行不进则退。在找到出口前，必须先活着。”黛砚在一处断崖前停了下来，凝视万丈绝壁，千仞深渊，作势就要跳下去。
颜彤扯着他的衣袖：“公子！”
什么事想不开要跳崖？颜彤抓得紧紧的，只见黛砚眉心微皱，轻声“啧”了一声，反手抓住颜彤，一跃下了断崖。
啊啊啊啊，想死别拉我一起啊……诶？
颜彤还没喊出声，那种失重的下坠感就停了。
她低头一看，两人脚下踩着一把放大了的纸扇，扇面上的山水鸟兽，竟是流动的。
颜彤曾见过的飞行法宝不少，但因身为桃花妖，所见也大多是花木玉石，如此有诗意的法宝让她很是新奇。
想不到公子还是一位雅人韵士。她心中感叹了一番，黛砚已经将峭壁上的灵药摘下，服食一气呵成，回首盯着颜彤道：“我服食了解毒的紫叶草，暂时无法运功施法，你若想去安隅城，我便让朝风送你。”
原来这把扇子叫朝风。颜彤道：“我不走，你方才不曾抛下我，如今你无法运功，深陷险境，我又怎能独自离开？”
黛砚道：“若追兵追至，你以为你可以对付他们？我不需要有人陪我一起死。”
“若非公子，我早已死了。”颜彤望着黛砚的眼睛，清亮如星：“你活着，我才可以毫无负担地活着。”
黛砚的眸光微微波动，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往事，声音里带着不经意的温和：“此地纵深千丈有余，崖底是毒沼，寻常生物若是掉下去尸骨无存，但我知崖壁中有一处尚且隐蔽，待我清除毒素，便送你去安隅城。”
颜彤心中砰砰跳，嘴角不自觉得笑开了：“好。”
嶙峋的崖壁上胡乱地攀爬了许多藤蔓，两人下到百丈之处，黛砚持剑偶尔在壁上用剑刻画，像是在做记号一般，而后两人行至一处内凹的山壁，一一拨开附近藤蔓，见着了一处黑漆漆的山洞。
朝风停驻，黛砚率先走了进去，颜彤正想跟上，几条正在冬眠的青蛇被盘成一团扔了出来，险些砸在颜彤身上，颜彤惊魂甫定，又一条更大的蛇被斩断了七寸，扔到了悬崖下，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其他活着的生灵，看来他们已经离开腥风原了。
“进来吧。”里面传出黛砚的声音。
颜彤从朝风上下来，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她安心不少，她收起朝风，进去一见，冰洞中没有想象中的脏乱，夜明珠点亮了洞穴，黛砚坐在不平的台阶上，擦拭着一柄长剑，与她先前所见妖力幻化的墨剑不同，这是一把普通的剑，人类所铸的剑。
“公子，你运功了？”
“只是普通的剑招。”黛砚轻抚着剑身，把剑递给颜彤：“我疗毒之时，你可用此剑防身。”
颜彤拿着剑，心中一叹：这东西还不如可以飞的朝风呢。她提议道：“我们可以用那个……星分阵，他就找不到我们了。”
“我不能运功，你的妖力也不足以启阵。此处离回到安隅城的凭虚阵不远，你要是改了主意，随时可以走。”
“不，我不会丢下公子一人的。”颜彤握着剑，觉得被托付了什么重任一般，郑重道：“我也绝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公子疗伤。”
黛砚盘膝而坐，闭眼淡淡道：“那就别说话了。”
“哦。”颜彤悻悻然坐到了一边。
从白日落尽到月出东山，颜彤无事可做，倚在一边不敢打盹，看来看去，还是只能看着黛砚。
明珠辉映在他半边脸上，她想起他睁着眼睛的时候，一直是冷淡无情的，眼里总是有遏制不住的杀意，而当他阖上眼眸的时候，那一缕缕发丝，都因他如仙的轮廓而显得闲逸柔和了。
她想起她来此幻境三日，每个夜晚，都是与他度过的，每个夜晚，他们都相依为命。
第一日，她被他所救。
第二日，他说，是她救了他。
第三日，她想，不能扔下他一个人。
她说不出那种感天动地的肺腑之言，她只是想，也许说一些自私的理由，才能留在黛砚身边。
月华如水般从藤蔓中流出，影影绰绰，崖外的风声在洞中听起来很远，远到好像离开了那个杀伐掠夺的世界。
颜彤不是很耐得下性子的人，此刻难免胡思乱想起来：
他说送我去安隅城，他自己又怎么办？我一个人在安隅城无亲无故，以后应该怎么办？要不我跟随公子去他的势力，也能助公子一臂之力，不行不行，我这么逊的法力，他们肯定不会要我的……要不，给公子做个烧饭端水的丫头，不行不行，我堂堂桃花二小姐，怎能做屈居人下的事？但是如果是公子的话……哎，公子法力高深，早已无需进食，哪里需要我来服侍……
“咻！”
尖锐刺耳的啸声从洞外传来，颜彤一个激灵惊醒了，抱着剑小心地挪到了洞口，屏息从缝隙中望去，一头巨大的白羽飞鸟双翅横展，一扫而过，四周藤蔓齐齐断裂，光秃秃的山壁一览无余，露出大大小小的山洞，白鸟喙中发出一声及其隼利的呼啸，整个山谷为之震颤。
“黛砚，出来受死！”飞鸟背上，雪震持枪而立，山崖的风带着他的声音，穿越山壁，震得颜彤气息不稳，内脏如同被重重一击，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她忙回头看黛砚，青色的光萦绕在他周围，此刻他却双眉紧蹙，显然也受了雪震的影响，颜彤一咬牙，用尽妖力在洞口设了一层厚厚的屏障，外面的声音也弱了许多。
颜彤妖力甚微，若是雪震到来，一眼就会看穿这层屏障。洞外，白鸟还在横行肆意地破坏崖壁，尖翅划过之处尘嚣四起，誓要将山谷削平一般，以这样的速度，不出一刻，他们就会找到这个洞口。
到那时，他二人必死无疑。
如果，可以活一个的话……
颜彤的指尖发凉，心却跳得厉害，她缓缓走到黛砚身边，拿起了桌上的夜明珠，明珠映照着她微笑的脸，照着她轻启的樱唇：“公子，我不想死。”
她把明珠收进了乾坤袋中，洞中顿时一片漆黑。黑暗里，只有藤蔓的影子敲打着无声的洞口，偶尔发丝飘动的诡异影子，还有颜彤的轻言细语，低得只有她一人能听见：“但是我更想你能活着。”
她拿起朝风，走向洞口，理了理和黛砚同样的发式，回头看黑暗中的人，忽然觉得自己像话本中的英雄勇士，自我安慰地笑了笑：“也许他们不会为难我呢。”
“哗！”
趁白羽大鸟背身飞去，颜彤抱着朝风和长剑纵身一跃！
两旁的风灌进她的耳朵，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只在心中默默倒数三下，即而抛出了朝风，朝风如有灵性般稳稳地接住了她，她抬头望了一眼月光，往安隅城的方向飞去。
“在那里！”搜寻的鸟妖白羽卫见到持剑飞行的身影，调转方向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