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此梦缘君(1)
颜彤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和一堆尸体待了整整一晚，盯着夜空干坐到了清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步步把黛砚搬回了冰洞。
她把黛砚放在杂草堆上，躺在旁边喘气，手臂一摊，指尖敲到一个坚硬的物品，发现草堆不平整，那下方掩藏着一个袋子，她手碰到的，恰好是系紧袋子的绳珠。
破旧的乾坤袋里装着食物和水，还有几个药瓶，看样子是一早放在这里的，或者说，是黛砚留给她的。
颜彤捏着袋子半晌，发愣了好一会，才想起要给黛砚疗伤，她小心地解开了黛砚的衣襟，看到的是触目惊心的伤痕，一道，又一道，鲜血急涌，腥味扑鼻。
那些伤口有新有旧，有的皮肉翻卷，有的伤痕见骨，有的是被妖力灼伤的，有的是被妖刀砍伤的，最深最重的一处，是一圈暗青色的刺伤，伤口带毒，但已被黛砚不知用什么方法暂时封住了，没有蔓延开来。
很显然，这些伤并非一朝一夕，那时他从熊妖手中救出自己的时候，已经身受重伤了。
颜彤拿药瓶的手在抖，她的第一个反应是：这么重的伤，一定活不成了。
接着，她又立刻否定了自己：不，他不能死。
她术法拙劣，妖力低微，但却博闻强记，丹药藏书她曾翻阅过一二，便能靠色泽气味辨别少许灵药。她挑出了一瓶外敷的药暂时给黛砚止了血，再往黛砚嘴里塞了好几颗灵气充裕的丹药，见黛砚脸色立有好转，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定。
她松了口气倒头倚着墙，不到片刻，竟然坐着就睡着了。
这样一睡就是大半日，她突然清醒，心道：该换药了！
颜彤一睁眼，瞧着视野倒转了，自己不知何时躺了下来，而黛砚坐在了身边。
他已换下了那一身带血的劲装，此刻白衣如雪，双眸低垂，盘膝而坐，眉目如画，静谧如仙。
颜彤曾见过他挥剑的模样，那是无间地狱的修罗，可见到一身白衣的黛砚，竟还是觉得他带着仙气，冰肌玉骨，无情无欲。
他……是何种生灵所化呢？
颜彤不知不觉盯着黛砚许久，直到听到一句：“我脸上有东西？”方觉面颊发烫，羞愧难当。
“那个，多谢公子……”
“多谢了。”两人同时开口。
颜彤觉得自己幻听了：黛砚刚才说什么？
黛砚起身，走到洞口边，回身道：“你昨晚救我一命，已是还了我的恩情，不必再跟着我了。”
颜彤傻了眼：谁说跟着你就是要报恩啊，不，不对，不跟着你，我在这里等死吗？
“可是，我无处可去……我昨日才被道长抓来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我从未听过什么腥风原？”颜彤泫然欲泣，心中呐喊：别抛下我，别抛下我……
“这里是幻境。”黛砚看过来的眼神，让颜彤有被怜悯的错觉，但这种感觉也是一闪而逝。
听完黛砚的简单讲述，颜彤方知，她被抓进了一个永世隔绝的牢笼，被打上了危险残忍的印记，只有杀戮与掠夺，流血与逃亡。
唯一庆幸的是，她可以去禁武禁法的安隅城。
然而，黛砚根本没打算带她去安隅城，“换上这个，哀吟沼的人不会为难你。”他扔了一件青鳞碧波绣边的白色男装给颜彤，“往西百里便是通往安隅城的凭虚阵，你好自为之。”
见黛砚走出了冰洞，颜彤放下衣服就追了出去，黛砚已经没了人影。
她沮丧地回来，呆坐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给自己用了一个净洗之术，褪去一身血污，换上了那件白色男装。
衣裳宽大，且温暖非常，应是特殊材料所制。她缠缠绕绕了好几圈，打了几个俏皮的结，让这本身清冷的衣裳变得活泼了起来，她将头发束起，转眼成了一位娇小的少年公子，拿着黛砚留给她的乾坤袋，一路向西。
途中，她又见到了黛砚。
她想：这就是缘分。
尽管黛砚的状况没有比昨晚好多少，他被几个冰晶般的守卫包围着，那层层冰晶如最坚实的盔甲，刀枪不入，就快将他逼至困境，颜彤还是在想：这就是上天赐予我的缘分。
你甩不掉我了。
黛砚身形灵动飘忽，那些冰晶卫打不到他，他也伤不了对方，只见冰晶卫渐渐围上，黛砚越发吃力。
颜彤对这种妖似有印象，却不知在哪里见过，只下意识地挥出一道术法，大声道：“公子，刺他下颚一寸之处！”
这是她唯一熟练的术法：桃花瘴。可暂时封闭对方五感，隐蔽自身。她从没想过，自己为捉迷藏苦练的术法，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使了出来。
黛砚一剑刺中了冰晶卫的胸腔，坚固无比，无法再入半分，听到此言后，剑尖顺势一挑，“嚓！”直接从下颚刺穿了整颗冰晶般透明的头颅。
那颗完整的头颅如落石崩塌般，从头到脚支离破碎，成了一堆无用的冰块。
见此招有效，黛砚几招解决了剩下的冰晶卫，几枚明晃晃的内丹浮空而起，被黛砚一一收起。
而后，只是淡淡的看了颜彤一眼，飞身离去。
“公子！”颜彤朝黛砚的方向追了过去：“等等我啊！”
黛砚停了下来，回首道：“我说过，不必跟着我。”
颜彤闷闷道：“这是去安隅城的路。”
“……”黛砚顿了顿，转身向北而去，没走两步，便停住了。
颜彤正想叫他，就感到周围的温度倏然降了下来，原本晴朗的天忽然压得很低，连风都沉寂了，空气像凝固了一般，让人窒息。
那一瞬间，黛砚动了，白影一闪，他便来到了颜彤身边，一手抱起她的腰，一手执剑，以极快的速度飞向西方。
颜彤来不及呼叫，已离开了原地，两旁的景色飞速后退，宛若浮光掠影幻梦幻真。风声猎猎，吹散了她的束发，打得脸颊生疼。
黛砚飞得很快，紧实的臂膀牢牢地握住她的腰，她只能勉强抬眼，看到线条精致的下巴，还有紧抿一线的薄唇，越过黛砚身后，她看到了一层乌压压的云层，云层中有一团银色的旋风，以更快的速度，狂猛地袭卷而至。
“黛砚，休走！”银色的旋风从云层中如黑龙窜起，直击而来！
是昨夜的雪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