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灵木无声(2)

颜彤一愕，又笑了笑：“这幻境困了太多的妖，如此精妙又残酷的囚笼，早日塌了也是好事吧。”

望着颜彤笔挺曼妙的背影消失在竹林深处，荒毒拆了酒封抱酒痛饮。

不时，四周层层木架上，发出了千万种细微又痛苦的哀叫声，半点也未传到竹楼之外。

“吵死了，闭嘴！”他大吼一声，眉间戾色甚重，袖手一挥，酒坛碎裂，美酒渗入地面，酒香四散，周围吵闹的声音渐趋平静。

“想不到她今日会来，倒是省了你去找她的功夫。”

竹楼内，阵法闪烁，其间缓缓走出一人，那人身着厚重的黑色长袍，黝黑的面具黯沉无光，声音喑哑，不辨雌雄。

“参见尊主。”荒毒一惊，忙对那人行了一礼：“我已将阵灵给了她，如今各处阵灵已经安放妥当，只待芳菲居的阵灵一成，即可启动阵法，抽取全城妖力。”

黑衣人哑声道：“哈哈哈哈，本以为芳菲居有结界相护，实难靠近，没想到她会亲自送上门。”

荒毒道：“天助尊主，大计可成！”

“没时间了，要快！”

“尊主放心，先前我已用较小的阵法试过几次，绝对不会出错。”荒毒转而犹豫，“不过近来去慈芯馆就医的妖甚多，他们或许已经起了疑心。”

“那又如何？七日，安隅城至多七日便会结界碎裂，开始坍塌，在此之前，必要将城中所有的妖力为本尊所用！”

从荒毒处得知黛砚并无生命危险，颜彤彻底放下心来，一路哼着小曲回到芳菲居，却不见青槐与颜华，她习惯性地喊了几声“小湘”，忽地想起小湘已随檀霜和黛砚去了哀吟沼，心中又是一阵怅然。

她拿着荒毒给的乾坤袋，心想：这些异兽木雕都稀奇难见，不知哥哥和公子是否识得，对了，如此有趣的摆设，小檀和小湘应是会喜欢的。

想罢她便去了几人的房间，各放置了一枚异兽木雕，最后拿着手中的帝江幼兽回了房间，整理颜华带回的灯会物什，少时，便觉困意倦倦，打了个哈欠，趴在桌上，遂而入了梦。

“呜……”

桌上的帝江幼兽发出一声挣扎的微鸣，那鸣叫凄厉慌张，却唤不醒沉睡的颜彤。

那是一个悠远的梦，梦里有缤纷芳华的百里桃林，有少女嬉戏的流水蝉鸣，微风吹起满地的奇花异草，落下一地绝美的花雨。

那些花瓣落入掌心，温软微润，还残留着朝露的芳香，是她熟悉又久远的记忆。

她想起这是她最后一次的任性，为躲避不厌其烦的追求者，偷跑到了人间，却被阆风派的道士抓进了幻璃镜。

冷，很冷。

她被扔在了哀吟沼。

眼前是茫茫冰原，皑皑白雪，一片空寂，亦如她的心，悲凉得没有着落。

她躲在冰川幽谷中等死，蜷缩在冰洞中，无力抵抗妖力的流逝。

一只熊妖发现了她，双眼露出淫邪的精光，放下手中血淋淋的鲜肉，便要来撕了她的衣裳，她大声呼救，用力挣扎，被熊妖狠扇了一巴掌，打得她双眼模糊，耳内嗡嗡作响，但见熊妖再次欺身而上，她绝望地闭上了眼。

那一刻，他听到熊妖一声惨叫，沉重的身体整个倒在了她的身上。

她抬眼，极细的鲜血从熊妖的心口流出，很快凝结成冰。

努力搬开尸体，她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背影，正踏雪而去。

她一生最不悔的，便是叫住了那个人。

听见她的道谢，那个人侧首回身，朝日的霞光镀上了他的轮廓，雪融冰消。

模糊的视线还有些虚幻，她只觉那个人如雾气里的黑色鸢尾，好看得让人心眩。

她看到他朝自己走来，看到他绝俗的容颜，看到他英挺的鼻、淡色的唇，还有那双幽深的眼眸中，毫无动容的目光。

以及，与他冰冷目光毫不相符的动作。

他伸手一掷，宽大厚实的披风扑面而来，她慌乱的抱住，细软的披风嵌入指缝之间，还残留着些许余温。

“公子……”

床榻上，颜彤说出一句迷糊的呓语，坐在桌边的人闻声看了过来。

“该醒了。”

听见清冷的男声在耳畔作响，颜彤恍惚地睁开了眼。

黛砚坐在桌边看她，眼中神情幽暗，映着跳动的烛火，仿若那时无尽黑暗里的光。

颜彤怔怔地望着他，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黛砚……回来了？

她抓了抓被褥，蹭的一下坐了起来，意识到这不是梦。

颜彤呆呆地望着黛砚，一下不知作何反应。是应该扑上去嚎啕大哭说“公子终于回来了”趁机吃男神豆腐，还是应该心平气和无事发生一般询问他这失踪一个月所发生的事？

男神眉头微蹙，走向了她的床塌边，俯下身抓起了她的手腕，从她的角度，看得见他耳边滑落的细长发丝，像是滑在了她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