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鬼山稚童(3)
颜华换了一身南海鲛绡制成的淡紫长袍，在二楼廊上斜倚而坐，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醉意里带着三分妖邪，七分风流。
此时，一名雪色长发的女妖上楼走到廊间，娇羞道：“颜华公子。”
颜华抬眸，清冷的桃花眼注视着女妖，忽然一笑。
女妖在颜华的笑里失了言语，忘了买酒的来意，忘了想好的所有说辞，忘了自己只是太过弱小，想找一个强者依靠……只见那个人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低声道：“原来是自家姑娘。”
见女妖一脸迷恋，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话，颜华再次开口：“你是何时到幻镜的？”
此次他用上了妖力，女妖回神身子一抖，发间飘落了几片白色花瓣，她愣愣答道：“上个月，被阆风派的道士抓来的。”
“死牛鼻子，连幼儿都不放过。来……”颜华托起她的手腕，在她的掌心上放了一朵白碧桃花，忽而亮起一道微光，那桃花化成了掌中印记。
“你方才化形凝丹，要好好巩固，以修炼为上……”
颜彤上楼的时候，正好与白碧桃妖擦肩而过，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知道颜华的本性又回来了。
“哥哥。”颜彤忍不住扶额：“你忘了梨家四娘为了你和杏三公子悔婚的事啦？”
“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颜华笑道：“那白碧桃初初化形，我还不至于会对一个孩子下手。”
颜彤指着楼下长长的队伍，“那些呢？”
“这事你倒要问那个槐妖了。”颜华扬眉，青槐正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
“自从通明山出现了那黑洞，弄得安隅城人心慌乱，酒肆的生意也差了不少，我就想了个法子。”一屁股坐在长廊上，青槐抖了抖袖口，“让颜华兄在那一坐，买了酒的姑娘，就能得到颜华兄赠予的永生花一朵。”
颜彤扯扯嘴角，“不就是抽了灵气的干花？”
“可是你看，又有多少姑娘是为了花而来？”
“你们……”颜彤话未说完，只觉脚下忽然颤动，她站立不稳，正要伸手扶住廊柱，身后“哐啷”一声，青槐的木柺从桌上滚落。
这样的颤动也只有一瞬便停了，街道上的人竟也是习以为常，毫无慌乱之色。
颜华却皱起了眉：“怎么回事？”
“好一阵子了。”青槐拾起木柺，说道：“时不时就这样抖一抖，就跟地底下有凶兽似的。”
颜彤点点头：“自通明浮岛坠落之后，就越发频繁了，会不会是通明山的凶兽……”
青槐摆摆手：“通明山要是真有豢养凶兽，哪儿轮得到暗林来撒野。”
“我早觉此地灵气匮乏，已有破损之兆。”颜华挥袖一扬，冻人的冰寒之气从他的掌心喷薄而出，酒肆二楼的地板上，洒落了许多零零碎碎的冰块。
“哥哥。”见颜华动用妖术，颜彤连忙劝他停止，楼下还有那么多酒客，等客人离开再说。
哪知，颜华听完颜彤的话，刹那间消失在长廊，下一瞬已半倚浮空于街道上空云影间，颜彤望着云层中光芒万丈的哥哥，心中大呼：完了。
“是颜华公子！”
高处，颜华淡淡一笑：“芳菲酒肆今日打烊了，各位请回。”
众女两眼放光，争先挤往他的方向，甚至有推攘搏斗，尖叫晕倒者。见状，颜彤扶额，青槐调侃道：“颜兄神姿高彻，瑶林琼树，实在令人艳羡呐。”
颜彤叹道：“那是因为他曾练一种《白石》的术法，修习者可令草木之身如石如玉，气韵也会因此改变。如列松翠柏，世无其二，若是功力不足与他的对视，就会对他生出爱慕之情。”
青槐想起第一次见颜华的情景，打了个激灵：“这和狐族的魅术真像啊。”
颜彤反驳道：“哼，这和那种迂拙卑下，惑人心智的妖术才不一样！”
青槐突然指着地面道：“颜姑娘，你看。”
颜彤见地板上冰块已是有了变化，山川成形，浮岛万千，其中一座岛屿与安隅城极为相似……
这是……幻璃镜的地图！
此时云层中传出一声笛音，婉转清越，如仙乐长吟，安定宁心，街道忽地在这一声笛音中静了下来。
“此笛名为无欢，听无欢之曲者，人间无欢，萌生死意。”颜华手持一柄冰色短笛晃了晃，垂落的衣衫上，银色的鲛丝闪着微光，“既不愿走，不知可愿听我一曲，为我而死呢？”
说罢笛音再起，骤然哀婉呜咽，辗转回旋。
众女一脸悲切，如误入歧路，又如生无可恋，仿若朝生暮死，不过如此而已，道不尽此生惆怅，诉不完修行疾苦，恨不得放下死生，投身轮回才得解脱……
“叮！”手中短剑被打落，正准备自尽的女妖满脸泪痕，霎时茫然。
“疯……疯子！”
深陷恋慕中的女妖们猝然惊醒，如见了怪物般，互相推挤，一哄而散。
颜彤再次扶额：哥哥还是这样独断独行，在安隅城中随意施展术法，不知会惹来多少麻烦……
颜华此时也扶着额，透过慌乱的人群，他看到了一盏纯洁无垢的心灯，同时，熟悉的疼痛撕裂着他的灵魂……他明白，酒醒了，他的时间快结束了。
白蝉气呼呼地瞪着颜华，脚下踩着一柄短剑。
要不是他赶巧路过，那名无辜的女妖已经自尽了。
他正要与颜华理论，却见颜华消失在了原地，一眨眼又出现在自己跟前。
注视着放大的完美的俊脸，白蝉一时失语：太……太近了……
他发呆地站着，不由地望进那双桃花眼里，紫瞳中清晰地倒映着自己局促的模样，纤长的睫毛微微下垂，使得那双眸子显得如此深情，却又好似无情。
不过只是一瞬，颜华便附下身，在他耳边轻笑：“云山心灯，是男，还是女？”
白蝉愣愣地站在原地，最后也不知有没有听清，那声音就与颜华一起在耳边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