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似此星辰(1)

鬼山之上，人烟渺渺。

竹林山路旁偶尔有情侣依偎而坐，仰望千灯星火。

颜彤被黛砚拉着手前行，仿佛那手不是自己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只有一颗心怦怦直跳。

黛砚将她带出集市后就往鬼山而来，一言不发。

山路静谧，颜彤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一抹霞色红到了耳根。她不敢相信这不是梦，可就算是做梦，她也不愿醒来。

“到了。”黛砚的声音没有以往的淡漠，冷硬的质感里带着些许温柔：“放灯吧。”

颜彤的目光一直在黛砚身上不曾移开，此刻发现两人立于山顶之上。

万千灯火在脚下升起，微光闪烁。

漫天星河于穹顶之上，银河浩瀚。

见此美景，颜彤心中触动，不禁抬眼，恰巧碰到黛砚的目光。

他垂眸而立，银河中的星子落在他幽深的眼眸中，明灭不定。

似深情，似疼惜。

颜彤怕溺死在这种氛围里，目光移向了山下，俯瞰集市烟火，道：“这里很美。”

黛砚未去看烟火，只看她：“嗯，喜欢就好。”

颜彤被他看得不知所措：“公子，为何，为何突然带我来放灯？”

黛砚声音温和，似有笑意：“我答应过你的。”

颜彤一愣，什么时候公子答应她放灯了？难道是在安隅城，她昏迷的时候？

难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公子终于愿意接受她了？

她心驰一荡，又有些害怕：公子面冷心热，或许是看我可怜，才答应带我放灯，颜彤啊颜彤，你可不能放松警惕，得意忘形！

她拿出那盏桃花灯，心中直跳：“公子……可有愿望？”

见黛砚沉思不语，她进一步道：“公子若有愿望，这盏花灯……赠与公子。”

她本来已做好了赠予黛砚的花灯，可安隅城的坍塌猝不及防，那些花灯一个也不曾留下。

若是公子收了她的花灯……若是公子收了她的花灯……

黛砚沉思许久，没回答却问了她：“你可有心愿？”

颜彤抬眸，笑语盈盈：“公子之愿，即是颜彤之愿。”

山下的花灯已陆陆续续升至两人上空，闪烁灯火间，寄予的无数心愿给了颜彤最大的勇气。

“我心慕你。”

颜彤双颊泛红：“不是哀吟沼的救命之恩，也不是护佑我的感激之情，是见到公子就欢喜……愿公子之所愿，不管深渊地狱，红尘万丈，我与君同往——”

颜彤没有在说下去，她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她感觉那手臂紧紧环住了她，身旁的人低头，哑声道：“我知道。”

等了十年，颜彤被他回应的这三个字温暖地红了眼眶，她乖顺地靠在黛砚怀中，望着飞扬而去的一个个愿望，心中无比满足。

“公子，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嗯。”

“我听说在人间，不管是盛世还是乱世，只要是灯会都一定很热闹。”

黛砚没有回答她，她习惯了黛砚的少言寡语，继续道：“盛世之时，他们希望喜乐安康，得到功名利禄，可到了乱世，也只能期望活得更久一些……其实，这幻境，和人间的乱世有何不同？”

黛砚道：“这幻境，将由我终结。”

颜彤听后，仰首一笑：“我一直都相信你。”

她知道黛砚有执念，有离开幻境的目的，但现在，那目的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她望进那双墨黑的双眼，竟发现那双眼不知何时变得猩红，如鬼狱般可怖。

“公子！”

发现黛砚不对劲，颜彤惊慌唤他，然而黛砚却一把推开她，撑住欲裂的头，周身黑气弥漫，竟是灵力暴动之象！

纷乱的记忆又在脑海中搅动不堪，几乎控制不住遏制的杀意，趁现在还有意识，黛砚推开颜彤后，一个转身便消失在山顶之上。

“公子，公子！”颜彤急得四处张望，心中一动，朝山下跑去：“哥哥，哥哥！”

无名岛纵山矗立，颜华刚在集市里喝了许多，经过天人交战，此时正在百里外的长河旁半眯着桃花眼，听风赏灯，偶然看一对如花似玉的姐妹。

他总觉得那妹妹的身形似曾相识，像在哪里见过。

听玉将灯升空之时，听红有所察觉地朝颜华处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等听红听玉走远，颜华才显出了身形，若有所思。

那一瞬，颜华下意识隐匿了身形，这种对危险的直觉让他垂了眼帘，这对姐妹，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不过他来不及多想，便听到了颜彤焦急的呼唤，瞬时化作流光，往鬼山而去。

已至深夜，鬼山脚下的集市越发热闹，许多幼小的妖童也被带了出来，普通妖众为了生计，不止买卖花灯与灵器，还露了一手平日不上台面的小术法，逗得妖童们咯咯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