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男人之争(下)
韵景言的脸色苍白,显然六气御剑的使用对他的负荷不轻,天气剑弹出后,青盲所闪的其余五道光芒黯淡许多。萧亦玄的韶音流殇如同天籁,五音中暗含剑的节律,剑气与剑意的对碰使得韵家的大院发出剧烈的鸣声,刺耳摄魂,除却几大高手,几乎所有的人都捂上耳朵,表情痛苦。江无忌挥动袖袍,声音被隔绝在外,由他雄浑的修为作出的透明幕墙荡出阵阵的涟漪。韵天行仔细观察着两人的动作,心中是真正的惊异,他侄儿的表现已经出乎他的意料,而萧亦的悟性似乎更加的出彩。其实外界传闻的没错,六气御剑他不过掌握两气,他对韵景言如何习得同样心存怀疑,莫不是家里的老祖教授?
两大绝世的剑招交接,风波平定。场间的两位年轻高手站立,面无表情,韵境眼握住青盲的右手微微颤抖,他按住胸口,单脚跪地,吐出一口鲜血,红着眼说道:“论分胜负,是我输。”江东青年才俊的第一人当众认输,举座哗然,只是几位站在巅峰的高手没有任何的反应。
萧亦玄深深的咽下带着心脏碎片的血,他伤得不比韵景言轻,若不是凭着临时的感悟,他现在不可能站着,只会躺在地面。萧亦玄听到韵景言的话语,非但不松气,反而更加的凝重。胜负是已分,那生死呢?
境界上的差异是难以弥补的,韵景言高出他一个大境界,生死相向,萧亦玄很难活。韵景言缓慢的起身,他在狞笑。他不像别的天之骄子一样生来钟情与武道,他认为人的追求可以有很多,女人是男人不可或缺的部分。他练剑二十年,其中有位剑道前辈的言语给他感悟最深。如若不能守护爱之人,要剑何用?
青盲竖持,寸寸厚重之感传遍剑身,韵景的目光再次望向今日本该是他新娘的女子。她眼里的泪不是为自己而流,他痛彻心扉,悲叫道:“剑二,地气剑!”天剑昭昭,地剑缈缈,皇天后土不外如是。以地为心,旋涡成行,一股窒息的味道弥散开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随地气剑而来的就是压迫,好似乾坤在合并。
韵天行和韵知行同一时刻神态大变,大呼道:“景言不可!”
韵景言的头发全部凌乱,如同英魂,他的瞳孔布满血丝,强行开地剑的代价是巨大的。他现在体内的气机混乱不堪,到达走火入魔的边缘。
萧亦玄深吸气,余生刀归鞘再出鞘,这是他从往生宗卓不明那里学来的养意之术。先前的韶音流殇几乎耗尽他的气机,好在那株心底莲提供的源泉,才让他顺利的使出那一剑,此刻他只能靠养剑意来增加自己的胜算。在危急关头能悟出一式,他觉得是老天爷不小心开眼,让他吃了狗屎运。至于接下来,向来不认为自己运气有多好的萧亦玄不会奢望。
钟半仙的眼睛如湖水般清澈,他道:“小子,韶音流殇蕴含的音律你已悟透,天人皆言万法归一,我那剑本质与韶音是异曲同工,唯有剑意不同,你可明白?”
萧亦玄不解。
钟半仙耐心的又道:“以音证道,以武证道,并无差别,你对音的把握有一定的火候,如何将它化在剑中?玉虚的韶音毕竟是别人所创,音律是别人的,剑意亦是别人的,你的体现在何方?”
萧亦玄似懂非懂,好像有什么线就在他的眼前,但他看得见,摸不着。
钟半仙一副嫌弃的样子,终于怒道:“你小子是不是傻,我让你开辟剑道听不懂嘛?磨蹭个什么劲,地剑都快到眼巴尖儿了!”
萧亦玄蓦然开窍,前天晚上,在钟半仙指点李青莲剑法之际,曾大发慈悲的捏着鼻子指点他一招。钟半仙说的玄乎得很,他听懂个大概,那式名为开天门的剑招是钟半仙当年弹琴的时候想出来的。萧亦玄琢磨一晚上,都不知其味,但是今天他悟到韶音的奥义,再经过钟半仙的提点,如醍醐灌顶,使他茅塞顿开。
韵家的地气剑重浊至极,萧亦玄完全闭住呼吸,余生刀置于胸前,而后刀锋向天,猛然砍去。又是一曲,只是它的旋律不再婉转,变得傲气振振,铁骨铮铮,就像是不屈服于天地的擂鼓。那一刀划下,放出无限长的白色光华,欲与天上的仙人比个高下。
晴空万里转瞬乌云蒙蒙,天雷滚滚。众人惊骇的举头望天,包括韵天行等大宗师,俱是不可置信。而江无忌的面色复杂,轻语道:“原来是他,怪不得,怪不得呢。”
以刀作剑,一剑开天门,乌云拨碧日,天雷被剑意蒙蔽,落下霞光万丈。一单不知几百丈的大门豁然打开,里面是浩浩汤汤的气象。有天人聚鼓,有仙女翩跹,有奇花异草,有飞兽名禽。云遮雾绕,紫色蒸腾,是仙宫才有的瑰丽。
天空中传来一声厉喝,是天人语,“竖子敢尔!”
萧亦玄仰头,他的风采不弱谪仙,跋扈的高声道:“敢你奶奶个腿儿,老子开个天门关你屁事,滚开!”韵家参加婚事的宾客悉数目瞪口呆,竟然有凡人藐视天人的威严,实属大逆不道。
天人震怒道:“找死!”紫色的天雷激射而下,如同过江的蛟龙,直击萧亦玄的头顶。闪电轰鸣,归墟塌陷。萧亦玄抓住余生刀的刀柄,他的手心龟裂,皮开肉绽。
温独龙摸着自己的独眼,呆若木鸡,说道:“他娘的,不说修为,就是说话都这么够味儿。姜兄弟,我们没跟错大哥。狗屁的天人,我早就想骂那个没腚眼儿的家伙,凭什么把我们压在下面,我们又不是他的小娘子!”
姜轶的眼神溢彩连连,道:“且看他能不能扛过天雷。”
萧亦玄将刀举起,心底的五寸金莲突然一片骨朵消散,化作无形的精气,滋润他的四肢百骸。自萧亦玄的体内,有串串梵文环绕,继而破体冲出,一个个晦涩的佛语响彻整个人间大地。
有位老佛盘腿而坐,他的腿脚似乎不太好,颈口的佛珠也是残破的,他郑重的望向紫色的天雷,轻轻的一掌推出。梵音萦绕,宛若诸天神佛念经,而在萧亦玄的东西南北四方,各有一尊罗汉,双手合十。
那看似轻描淡写的枯掌,生根发芽,遮天蔽日。老佛一手握住漫天的天雷,就像是捏住小孩子的糖果那般简单。神威溃散,他收掌,将一颗紫色的小珠子注入萧亦玄的体内,严肃而怒眉。虚影渐渐消失,四尊罗汉同时立起,朝天空奔去,回归云端的佛国。
烟消云散,晴空万里,天门大开,萧亦玄指着天门余生刀气机引动,韵景言的地气剑泥牛入海,不知所踪。罡风瑟瑟,天门的吸引愈来愈大,萧亦玄的衣袍颤动,他神色冷漠的说道:“生死已分。”
韵景言颓然落地,倒在地面昏厥,生死不知。韵知行急忙跑过来接住他的身体,韵家的几位高手为他输气。萧亦玄没有妄动,若是他想,他随时可以把韵天行送入天门,肉体凡胎过天门,必形神俱灭。
钟半仙皱眉道:“小子,你想让天人夺取气运吗,快收!”
萧亦玄扫过江无忌等人,最终放弃那个疯狂的想法。江无忌似有所感,与他沉默对视,目光深邃。萧亦玄曲刀弹指,悬在高空的天门随之关闭,隐遁世间。他的身体摇晃,幸亏眼疾手快的钟小错及时扶住,不然人就丢大发。脑袋里眩晕之感充斥,让萧亦玄的精神出现恍惚。
“萧大哥,萧大哥,你没事吧,宝宝过来啦,宝宝过来啦!”声音甜美,但其中夹杂着哭腔。一道梨花带雨的可爱身影不顾及场间人的诧异,撞入萧亦玄的怀里。
老书生模样的韵家老家主韵中南跟在女子后面,一脸的无奈,他作揖道:“各位,对不住,我这个孙女胆大包天,调皮任性。天行,我一把老骨头实在是不够他折腾的,接下来你看着办吧。”
韵天行注视着紧张的局势,暗叹口气,说道:“宝宝,你成何体统,真是让我给宠坏了,赶紧进屋,此处不是你该来的。”
萧亦玄刚缓过神,就有柔软入怀,他很是享受呐。上次见面的时候怎么没发现,韵宝宝的胸脯是颇有峰峦的嘛。不过,下一刻他就觉得不对劲,他的左手指有一股钻心的疼。他撇着头,见到的是钟小错言笑晏晏的脸。
不仅如此,他的背部有阵阵的凉气,那个穿大红新娘服的倾国倾城女子向他走来,她扭动着双手,皮笑肉不笑。俗话说的好,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他注意到,一位罗裙女子从宾客的人群中走出,婉约大方,她有着书香门第的典雅气息,正是潇湘馆的晋君婷。她早就来了,只是不曾露面。
萧亦玄没来由的咽口水,貌似决战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