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棺中人
夫诸和古老的石棺对峙,它的嘶吼使得石棺表面的碎石震落,棺盖铁水灌注之处出现细小的裂痕,但不知为何夫诸不离开九根漆黑的石柱半步,它只是朝着石棺示威。八条束缚石棺的锁链抖动,在崩裂的声响之后尽数断成两截,有一条锁链的断端差点砸中萧亦玄。江嫱提着长剑,以剑气毁灭。石棺猛然树立的落在地面,静止片刻,棺盖撞开冲到石壁,灰尘漫古墓。江嫱小心翼翼的探头望去,里面黑暗阴森,完全见不到邪物和尸体。夫诸踢动四只柔软的蹄子,它时而低鸣,时而张牙舞爪,在石柱的顶端跳动。
正在江嫱好奇之时,石棺内传来一声喘息,粗重而浓烈,她的心扑通的乱撞,任何人在死亡面前总不是能保持镇定。一只裹满腐肉的腿踏出,先前的腐尸气味正是从棺材中散发,刺鼻而令人难受,江嫱生怕腐尸味有毒,她用手绢捂住萧亦玄的鼻孔,而自己则屏住呼吸。武人辟谷和屏气是常事,到江嫱的境界,如果有充足的天地精华,一日不呼吸没什么大碍。腐肉的腿踏在地面,响音沉闷,而另一只腿跨出一丈左右的距离,此时棺中人的全貌呈现在江嫱的眼帘。
一个有江嫱五人之高,体格壮硕,面目变形的巨人正在俯视古墓中的一切。他浑身的肉皆已腐烂,衣衫融化贴近巨人的腐肉。他的两只眼睛凹陷,眼珠不在,唯有空洞的眼眶,极为的渗人。江嫱的汗毛树立,她注意到巨人的嘴唇上下开合足有两寸,牙齿化生为石块,有红色的液体自他的嘴角流淌。
棺中人的注意力不在他视为蝼蚁的江嫱和萧亦玄,而是对面的夫诸。夫诸的身形奇快,似是在保护什么,任凭棺中人一步步的靠近,它却只在石柱的范围内移动,七彩祥云随之光华流转,有柔和的气息氤氲。
古书中言道,神兽夫诸自身的力量并不强大,但它有超强的控水能力,据说真正得天地造化的夫诸有操控江河湖泊,淹没人间的手段。不过古墓中的夫诸只是幼年,它吐纳祥瑞,水潭鼓起大量的水泡,连接成一片,朝着棺中巨人澎湃而去,水中的湿咸味惹得巨人退后几步,似乎他极为的忌惮。他无眼珠的眼睛侧目,枯槁的眉毛微抬,大手一挥,一块至少百斤的石头砸向夫诸,夫诸林巧的闪躲,怪石落入水中,激起巨大的浪花。
石棺巨人再次前进,他口角的红色液体腐蚀地面,突然吐出,正中其中的一根石柱,黑色的柱子表面出现一个坑,并逐渐的深入。石柱的毁坏使得夫诸真正的生气,它先是猛吸一口潭水,水平面直接下降一尺,继而如利剑般喷出,形成一条直线。棺中人碎裂的腐肉胸口,枯死的心脏隐约可见,水箭恰好打在暴露的心脏之上,他痛苦的干嚎,两只手轮番摆摔,地面的石头拔地而起,一个个攻击夫诸和石柱。
江嫱看得目瞪口呆,而此时的水潭又又动静,本来浑浊的水泡像是未金色洗染,一波金色的生物游曳泛滥,它们成群结队,游动的随度快到极致,涌向石柱边,围绕着石柱打转,显得兴奋。棺中人的神色变得贪婪,脸上的肮脏皮肉夹杂着早已干枯的血水颤动,他不顾夫诸喷涌的水,迎头而上,水流趟到江嫱的脚边,她将萧亦玄的身体拉起,跃到附近的一块有花纹镂刻的石头上,俏脸警惕,她有些替神兽夫诸担心。
萧亦玄嘤咛一声,紧缩的眉头舒展,江嫱一摸,他灼热的体温正在下降,心口一剑贯穿的伤势也缓缓愈合。夫诸似是收到极大的刺激,水气滔天,有劲浪翻滚,它白玉般的大角收回七彩祥云,整个水潭开始强烈的拨动,有倾倒之势。古墓是个密闭的空间,如果水潭的水淹没,江嫱和萧亦玄无路可走。棺中人愤怒的拍打自己的胸脯,他手一招,先前沉睡的石棺盖吸附到他的大掌中,他以石棺盖呼啸起大风,石壁上的紫色果实纷纷掉落,怪石坍圮。夫诸大角有羊脂的亮光起,潭水凭空上浮,然后源源不断的向巨人奔去,只是眨眼的工夫,水面已经漫到江嫱所站大石的中央部位,而水潭如同无底洞,无尽的水尽情的肆虐。
巨人扇动大风,大风起兮云飞扬,古墓中风雨浪潮,宛若人间末日,江嫱抱着萧亦玄全身石头,如小舟般沉浮飘摇。
只听得夫诸一声厉叫,江嫱循声而望,巨人不知何时已经接近水潭当中石柱的位置,一群金黄色的小鱼竟然在无水的情况之下贴附在漆黑的石柱周围,闪亮的金黄和暗黑形成鲜明的对比,密密麻麻。巨人的棺盖刮下一片小鱼,他的嘴巴张开,不少于二十条的小鱼进入他的腹中,他畅快的舒气。
夫诸洁白柔软的毛发浸染红色的液体,它的两条前肢通红,有炙烤灼烧的滋味,显然遭受重创,它死死的护住脚下最高的石柱,仿佛其中藏着它至为重要的东西。巨人吞下小鱼,他的身体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腐肉竟然有重生之意,他的眼睛也开始有金黄色的水滴灌注,一点眼白出现。
江嫱的愕然,她实在想不到看似平常的小鱼竟有如此的功效,怪不得她觉得自己的境界居然有所提升,她看向萧亦玄,想来他的好转也和金黄色的小鱼有关。水流冲击巨人的身体,他不屑的挥动棺盖,口中的红色液体滴在盖面,烧出几个小孔。夫诸的温顺的毛发变得笔直,成为一道道利刺,随时准备发动。
巨人的眼里只有贴附的小鱼和石柱底下的东西,从江嫱的角度见不到石柱的根部,但以她的猜测,水潭的深度应该在两百丈左右,直达某个海域的底部。如果石柱真的自底矗立,两百丈的柱子未免太过惊悚,江嫱想象不出那里究竟有什么。
江嫱带着萧亦玄上升,她用长剑在高顶的石壁支撑,因为此时的水已经完全淹没所有地面的怪石,浑浊荡漾。石棺巨人的身边一丈却是一滴水也没有,他的棺盖如同龙卷,他踏上一根石柱,而正在此刻,夫诸坚硬似针的绒毛突然延长,像缠丝将巨人团团裹住,每根绒毛之上又有小绒毛,比荆棘更令人难受。
巨人不堪其扰,他比肩泰坦古兽的身形搅动,喷薄的潭水波涛汹涌,夫诸抖落毛发和大角的沾水,乘胜追击,水凝聚成旋涡,蜿蜒而上,击打巨人的下颚,巨人的身体后仰,一个不稳,倒在水泊中,溅起骇人的大浪。
江嫱以袖口挡住飞溅的水滴,她看到略胜一筹的夫诸不仅没有任何的轻松,反而忧心忡忡,它耷拉着脑袋,十分的疲惫。波浪震颤不止,巨人再次站立,他在水中竟然潜游到第一根石柱的右侧,他一拳打中黑如炭的石柱中央,夫诸纵跃张开它的獠牙,狠狠地咬在巨人的手臂。粗壮的手臂流着腥臭的脓液,自他的皮肤内窜出成千上万肉红色的小虫子,它们在巨人的表面爬行,江嫱看得头皮发麻,而且她惊讶的发现,古墓中的水随着肉红色虫子的汲取,居然开始慢慢的下降,它们瘦小的身体在膨胀。江嫱不认识此虫子,但她知晓绝对不能惹它们,因为巨人的血肉很有可能便是它们吸食的。
巨人吃痛,而肉红色的虫子已经有些爬到夫诸的白毛和前肢之上,然后迅速的渗透,夫诸不断的晃动,它凄厉的怪叫,抬起头用可怜乞求的眼神望向江嫱。江嫱心有不舍,几次的交流她已和神兽心心相惜,长剑绿光闪动,江无梦曾经教过她一式剑法,名为“一剑烟雨”,是他于道法中提炼出来的,但江嫱的实力未突破一方境,只能勉强的使出。
烟雨江南,春风复绿岸,剑光涔涔,自水面上而行,温柔的剑意扫过夫诸的头顶,刚钻入的肉红色小虫灰飞烟灭。摆脱肉虫纠缠的夫诸用大角顶住巨人的脖颈,巨人的手握住它的大角枝丫,状若疯癫,更多的小虫冒出。江嫱的剑气不绝,她带着昏迷的萧亦玄接近巨人的背部,一剑刺入,由于吞下金黄色小鱼而变得有光泽的石棺巨人背部快速的暗淡,恢复刚突破石棺的状态。
江嫱一击即走,不过衣角仍被一只肉虫爬上,它所过之处,大有寸草不生之意,江嫱果断的割去衣角,吊住束缚石棺的锁链。肉红色的虫子漂浮在水面,远看像是一大滩的鲜血,不到半晌的时间,古墓中的积水全部消失,虫子长到有鸡蛋的大小,到处的蚕食,藤蔓果实为它们吃空。江嫱剑芒炫舞,且战且走,竭力的避开,只是虫子的数量实在太多,她光滑若霜雪的藕臂出现几个零星的斑点,无休止的酌蚀,她真正的体会到什么叫作痛彻心扉。
夫诸和巨人大战惊心动魄,失去潭水的辅助,神兽的力量减弱不少,巨人的四肢大开大合,但它们皆没有注意到水潭中央的石柱正在抽搐,百丈之下的潭水发出铁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