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古墓
泉水叮咚,潮湿而狭小的洞穴,抬头看不着天日,四周藤蔓丛生,结有紫红色小果,怪石林立,一股古旧的味道弥漫。整个洞的格局呈现三角,石壁中隐约可见精美的壁画,而在洞穴的中央,一只石棺高耸,八根链条倒吊,石棺的表面雕刻着复杂的文字,棺盖以铁水浇灌,寻常的外力难动分毫。一男一女两人互相抱着正巧磕在石棺的底部,年轻男子面如纸张,白袍凌乱,他的手撑住女子的身体,承受住大部分的力量。他们不知从何处掉落,更是不知生死。其实坠到此处,即便他们有气息,也是九死一生,因为根本没出口。
女子的手指微动,继而昏昏沉沉的醒来,她受的伤远没有男子重,尤其是最后的致命一剑,剑光游离于男子的诸窍,打碎他身体的经脉,寂灭的剑意早已断绝他几乎全部的生机。正是江嫱的女子扶着胀痛的脑袋,她第一时间自萧亦玄冰冷的胸膛离开,探测他的鼻息,吐气纳气若有若无。
江嫱自小娇生惯养,她握住萧亦玄的手腕,极纯粹的修为缓缓的注入,濡养他似蛋壳般易碎的身体。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江嫱的眉心有香汗出,她以手指点击在萧亦玄的奇经大穴,武人窍穴生意,窍穴通则百脉通。直到萧亦玄的情况略微的稳定,江嫱才收手,仔细观察古墓的一切。
除却中间的石棺,有九根大石柱浸泡在西侧的一方水潭之中,大柱漆黑如炭,浑浊的水潭里不时的泛起水泡,似是有异物在拱动。江嫱出生江湖世家,自然不惧怕世人眼中的邪物,但她现在忧心的是怎样出去,萧亦玄昏迷不醒,她的修为只能勉强为他吊气,如果没有灵丹妙药或是回天的医术,三日之后他必死无疑。
江嫱折断几根枯树枝,点染火焰,火苗照得萧亦玄的脸颊通红,但江嫱不知道此时的萧亦玄正在经历一场不亚于大宗师之间的决斗。他自樊无极的往生剑砸中头颅,便一直处于玄妙的状态。他的身体冻僵,意识却不模糊,他能清楚的知晓江嫱的动作。
一股又一股的寒意刺激着他的身体,他十分的想醒过来,但是他做不到,只能任由寒意侵袭,那是死亡的感受吗?死也会使人觉得麻木,毕竟萧亦玄已经在死亡的边缘徘徊过数次。猛然间巨大的烟雾开始笼罩他的意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阵眩头晕目眩,恍惚间他好像看到黑暗中有火光。光不亮,却是在指引着他的方向。
微弱的光和浓厚的烟雾做着斗争,而萧亦玄的身体成为斗争的战场,光虽然黯淡,散发出来的热却让萧亦玄舒服惬意,驱散着烟雾带来的阴冷。咆哮之声响起,萧亦玄的耳朵在一刹那差点被震聋,又是什么发出的吼叫?
烟雾忽然开始翻滚,宛若有什么在搅动。那道光受到了威胁,变得更加耀眼,一面是阴寒,一面是炙热,冰火两重天!此番滋味十分的不好受,似要将人千刀万剐。烟雾滚动得更加厉害,萧亦玄终于看清藏匿在烟雾中的是什么,一条巨蟒,正摆动着千丈身躯,向着光挑衅,蟒通体的鳞片黑黝黝,如同铠甲,坚不可摧。
如此巨大的蟒萧亦玄从来都没见过,但他的心却异常的平和恬淡。呈现乌灰的烟雾又遮住了他的双眼,那道光似乎变得弱了,萧亦玄不禁有些担心。在他眼里,那光充满温暖祥和,而大蟒却阴森恶心。
下一刻,黯淡下去的光蓦然间升腾起来,照亮了所有,烟雾消失得无影无踪,足足有千丈的大蟒好似从来都没出现过。萧亦玄体内的心底莲和朱雀本源火发出燥热,一种火烤的感觉传遍了他的周身,让他极为的难受。配合着先前的光芒,光和热越来越强烈,照得萧亦玄眼睛都睁不开。他的皮肤泛起了烟,手臂迅速的燃烧,若是再这样下去,他会和大蟒一样,彻底的成为飞灰。
剧烈的灼烧感使得萧亦玄倒在地上,紫色的天雷缠绕弥漫,天雷的刺激抵住火光的侵袭,似两只巨兽在争夺,以天雷的占上风而告终。疼痛稍有缓解的他见到江嫱正在剥藤蔓结的紫红果实,一丝清甜冲走他变得干裂的嘴唇,清凉的意象传遍五脏六腑,但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充斥,随即他的意识再次昏沉,如同长眠。
潭水的水泡如同烧开一般,越来越密集,江嫱闻到腐尸死亡臭味,令人作呕,而有锁链束缚的石棺竟然开始摇晃,灰尘溅起,以铁水浇筑的棺盖铮铮作响,似有人在拍打。江嫱拔出水墨色的长剑,盯着水潭的方向,她的手心微微的出汗,而另一只手轻轻的拉住萧亦玄的衣角,只要稍有异动,她会先将他转移到安全之地。
水泡变得很大,江嫱看出不起眼的水潭相当的深,甚至深过大江大河。水面涟漪荡漾,两只白玉样的大角自水底露出,光是一只角便比人的大腿粗。大角摆动,晃动着一池潭水风浪皱起,江嫱剑化成幕帘,挡住飞溅的水滴,水滴击打在剑幕山,似一曲高昂的乐曲。
滚动的潭水中一头凶恶的猛兽排水而出,先前的白玉正是它的一对犄角,待它整个身体浮在水面,实际它的长相并不可怕,身躯像是白鹿,浑身毛发柔软洁白,江嫱自见到第一眼便认出它,她的父亲道侠江无梦游历江湖什么样的奇闻异事没见过,何况古书《山海经·中山经》中有记载,“中次三经萯山之首,曰敖岸之山多王雩琈之玉,其阴多赭、黄金。神熏池居之是常出美玉。北望河林,其状如蒨如举。有兽焉,其状如白鹿而四角名曰夫诸,见则其邑大水。”
夫诸出现是大水的征兆,江嫱想不到在一个古墓中能见到传说中的水兽,它曲起四肢,喘动鼻息,周围有七彩的祥云环绕,但它没有伤人的意思,而是歪着脑袋似乎觉得眼前的两人怪异。
江嫱毕竟少女心思萌动,夫诸低着头突然纵跃到她的身边,样子可爱至极,一点古兽的风采也没有。江嫱捡起一颗果实放在它前伸得爪子中,它像个顽童吃掉在它看来只是小芝麻的果实,而后满意的用角轻柔的推动江嫱的衣服。夫诸的情状温柔洁净,而且喜欢四处角戏,江嫱把剩余的果子狙击在一起,夫诸猛地张口,不少于五十棵的味道甜美多汁的紫红果入到它的口中。
石壁上的藤蔓数量不少,但紫蓝色的藤蔓长满刺,性格温驯却毛发不容尘埃沾惹的夫诸不会触碰,它在此处生活的年代久远,却只吃过熟透掉落的果实。夫诸高兴得长鸣,古墓震动,中央的石棺停住拍打的声音,一切恢复正常。江嫱心系萧亦玄的安危,她只望石棺一眼,便把注意力放在已经有热气的萧亦玄身上,他的面色时而痛苦,时而舒缓,而他的八大重要窍穴已然有微弱的气机流淌。
夫诸再次一跃,于水面嬉戏一番,然后没入水中不见踪影。江嫱拿出一只手绢擦拭萧亦玄的额头滚落的汗珠,古墓中只有果实能够充饥,她现在也不知什么时辰,但她猜测离他们坠落黑崖应该过去一个昼夜,洞穴中比外面的温度低许多,她用火堆烤着双手,倦意袭来,她倒在一块石头上睡去。
当江嫱呈现迷糊状态时,她觉得鼻子尖发痒,一团柔软的白毛正在蹭她的身体,她睁开眼睛,夫诸神气的向她炫耀嘴里叼着的金黄色的小鱼,在她面前的地面之上,有十余条同样颜色的鱼蹦跶,它们体型如条状,江嫱确定自己也认识此鱼的名字。夫诸看着她,又看看熄灭的火堆,意思十分的明显。
江嫱莞尔,她虽然江湖经验不足,但烤几条鱼却是手到擒来,她用一根枯树枝穿起三条小鱼,搭建一个简易的木架,不甚猛烈的火焰炙烤着金黄色的鱼。小鱼皮脆肉嫩,芳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江嫱先是丢了两条给满心期待的夫诸,又亲手挑去鱼中的刺,一点点的喂入萧亦玄的口中。
十余条小鱼很快全部烤完,其中大部分为夫诸所吃,江嫱吃了两条,不知是不是错觉,小鱼入口即化,像一股温泉暖心,更重要的是她的武道修为似乎在缓缓的提升。江嫱又去摘了许多的紫果,悉数的交给夫诸,心满意足的夫诸四只蹄子跳动,江嫱大胆的抚摸它的一对触角,如丝绸般柔滑。
萧亦玄原本九寸余的的心中莲得到小鱼华化生的精气滋养,在不知不觉中,它又生长半寸,离盛开的十寸金莲仅有一分之差。萧亦玄的师父曾经说过,十寸金莲便是止观境,届时金莲会化作纯粹的佛门力量融入他的身体。往生剑的轮回和死亡之意正在缓慢的自萧亦玄的头顶散去,淡淡的白气萦绕。
白气飘荡在空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移动到石棺,石棺刹那间猛烈颤动,山石俱裂,江嫱惊恐的抬起头,一声滔天的嘶吼传遍古墓,夫诸自水潭浮起,它弓着身子站立在九根漆黑如炭的石柱之巅,七彩祥云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