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交易
黑虎帮的名字土气,但它确是扬州的第一大宗门。王谢的名字源于古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他的长相精干,六十岁的年纪,尤其是他的鬼眼总是滴溜个不停,天知晓他在想什么。不错,王谢正是黑虎帮的帮主,黑虎帮在扬州,而唐家在江南,虽然唐家的力量无与匹敌,但也不至于使一位大宗门之主低三下四。王谢匆忙赶来和唐琛见面,只因为一件事,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唐家雄踞千年,其财力难以想象,王谢喜欢钱,其实没人不喜欢钱。他此时卑躬屈膝的坐在客位,满脸谄媚的笑容。唐家供奉唐庚盯着王谢,他的目光中有凛然之意,笑面虎远比锋芒毕露要可怕。
唐琛粗壮的手指敲击刚换的案面,说道:“王帮主来的晚了些,你如果早一刻前来,我或许能给个高价钱,只是现在嘛,嘿嘿,价钱得少一半。”
王谢苦着脸,装作可怜兮兮的道:“唐公子,别介,我好不容易搭上你们唐家的船,你总得表示表示,唐家家大业大的,一万两黄金不算什么。再说,大家皆是朋友,我做事绝对童叟无欺。”
唐琛和王谢已经谈了一个时辰的生意,唐琛能沉住气全是由于落花涧没什么异常,但事情拖得越久越不利,他有些厌恶的说道:“得得得,我跟你没那番交情,你王谢认钱不认人天下闻名,我也不为难你,八千两黄金,你把事情做好,不然免谈。”
王谢撇着嘴,思考片刻似是下定决心道:“既然唐公子开口,行,黄昏之前我保证季布安全的离开扬州,但是春秋不义门我不敢招惹,出扬州之后的事便要劳烦唐公子了。”
唐琛挥手赶道:“知道,知道,钱我中午令人送到你府上,记住,我唐家的单子不是那么好接的,如果没办成,不仅钱要双倍退还,你的项上人头说不定也会不保!你赶紧滚,长得瘪头瘪脑的,我瞧着碍眼。”
王谢想要千恩万谢一番,但唐庚的一只手伸出,他似是乌龟般的缩回脖子讪笑。黑虎帮大张旗鼓的在闻雨轩门口,黑衣黄马,甚是壮观。王谢自出了闻雨轩的门,一个谋士模样的人早已候着,两人共同入马车。
马车之内温香软玉,王谢再也不是谄媚的小老头子,相反的他变得深邃,谋士模样的人轻轻捻动手中的名贵手镯,说道:“大哥,唐家的小子怎么说,以他的性格断然是不肯给一万两的。”
王谢阴笑道:“唐家的前不容易赚,但我黑虎帮也不是任人欺压的软柿子。庭坚,他们给多少钱我们便做多少事,余下的不必我说了吧!”
黑虎帮除却帮主王谢,跟他以兄弟相称的黄庭坚也是个顶尖的人物,传言中他算无遗策,当年曾和圣贤庄的人有过交锋,他目中了然的说道:“自然,季布出的了落水涧,但决计出不了扬州。”
闻雨轩的姜轶侧视唐琛,罕有的道:“你相信他的话?”
唐琛粗厚的眉毛上扬,说道:“王谢是个老狐狸,即使我给他实打实的一万两黄金,他也不会尽心尽力,春秋不义门的溪字门主花满溪素来疼爱他的侄女,季布掳走她已经触碰他逆鳞,王谢是个聪明人,他不会为了我跟春秋不义门过不去。姜轶,我有两手准备,而你是其中的一环。”
姜轶不再言语,唐琛问道:“如果你和季布堂堂正正的一战,谁的胜算大?”
姜轶说道:“堂堂正正,胜负两说,但他不会跟我堂堂正正的,因为他是刺客,我没把握避开他的暗中一剑。”
唐琛摩挲着肥胖的面颊道:“如此,你怕是要受点伤……”
落花涧的情形陡然变得千钧一发,季布奔波十余日,早已油尽灯枯,此刻的他修为不足半成。如果他不能安心养伤,真的坚持不住多久了,他盘坐的石头已然由黑血染色,严重的伤势爆发出来,让他不仅高寒,头也剧烈的疼痛。季布硬撑着铁剑立起,因为他觉察到花满溪即将有行动。花惜陌静坐的抱着双腿,她的伤心之色布满美丽的脸蛋,她不时的哈气和搓着手,涧中温度比外面低上不少,天色渐暗,即便是五月天,也是寒冷。花惜陌是个娇艳如花的女子,没有一点江湖阅历,她不懂该怎么办,尤其是她望着季布苍白的脸和唇。
“你走吧,不必再跟着我了,咳咳咳……”季布努力不让沉重的眼睛闭合,他的语气是那么的虚弱,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虚弱了吧?自己是要死了吗?生病的人总是喜欢胡思乱想,他是天下第一的杀手也不例外。他想到自己短暂的一生,有点自嘲的意味,但他笑不出来,他已经不知道怎么笑了。
季布自小便生活在暗无天日的空间里,一个体格壮硕,声音粗犷,容貌英俊的男子呈现在他的脑海,他是季布的师父。三岁时季布在师父的指导中杀了人生的第一人,他犹然记得是个大腹便便的商人,商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但季布只是个三岁的孩子,无论商人再怎么大恶,他不想杀人,他哭得死去活来。
师父没有怜悯,而是变本加厉,每天他必须杀死师父要求杀的人,他才有饭吃。季布曾经七天没杀人,饿得晕死过去,当他醒来之时,眼前有七个血肉模糊的尸体,他的师父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你要杀的人,为师已经帮你杀了,如果再有下次,你会死!”
青色的大刀在淌血,三岁的季布懂得了什么叫生存,他如野狼般杀人不眨眼,他变得沉默寡言,甚至一年只说五句话。世人皆赞叹季布是以一人与善水亭分庭抗礼的绝世刺客,但谁能知道他二十岁前只是个杀人的傀儡和工具!
季布不了解人间的情感,因此他不明白花惜陌为什么对自己如此的好?殊不知他冲她握铁剑的手出现了颤抖。
“你伤得很重,我怎么能抛弃你,更何况……何况……”花惜陌脸色羞红,不晓得想到了些什么,又道:“好了,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明天便会痊愈了。”花惜陌见到季布摇摇欲坠,赶忙要去扶。生气的季布一把甩开,花惜陌顿时倒在石块之上,而她的额头正在流血。
季布似是有不忍,他的身体稍稍前倾,最终什么也没做,他望向落花涧口,一股凌厉的剑气奔腾。富含杀意的剑气直取花满溪的头颅,花满溪双掌混沌,猛地打出,正是混元掌,强劲的掌风击散一切,回归混沌!
“溪门主,魂烟已经准备完毕,现在点燃吗?”麻子脸的颟顸大汉花云眼中掠过残忍,魂烟是春秋不义门的至宝,它有消骨噬魂的作用,如今东岳的三毒居为少林禅寺的讲经院首座如妙大师灭门,魂烟的炼制法门无人通晓。
花满溪有些踌躇,虽说魂烟之于普通人效果不大,但他不舍得自己的侄女收到丁点的伤害。花满溪一生未娶妻生子,他将花惜陌当作亲生女儿般看待。春秋不义门不是个讲人情之地,山字门门主花满山死于临安,虽然葬礼隆重,但花正月一滴眼泪也未流,只有花满溪夜里曾哭泣。
花满溪抬头仰视夕阳,如果季布和花惜陌共度一晚,花惜陌的名节在江湖中必将不保,他拂了拂衣袖,问道:“季布的武道修为深厚,魂烟需要一定的量,花云,你能保证大小姐不受波及吗?”
满脸麻子的大汉花云似也有犹豫,过了一会儿,他眼光大亮,当是思索到法子,拍着胸脯说道:“溪门主,我会准确安排魂烟的位置和量,如果伤害了大小姐,我自当提头来见!”反正再处理不好季布和花惜陌的事,以花满溪的性格他们也难逃惩罚,不如搏一把。
花满溪见花云十分的有把握,而且魂烟也是目前唯一的好方法,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吧,照你的意思办,要是办不好,回到中州便在门主跟前自尽吧!”他的神情严肃,花云深信向来商贩分明的花满溪会言出必行。
花云待要催力释魂烟,一个汉子慌张的走来,差点闯入花满溪设置的禁地。此人名李二,是花云的左膀右臂,花云怒斥道:“混账东西,没见到溪门主正在布置任务,你是来找死的吗?”
李二无辜的跪在地面,说道:“云堂主,不是,不是,黑虎帮遣人来给溪门主带几句话,小的,小的不敢怠慢呐!”
花满溪负手立在李二的跟前,眼睛眯起道:“黑虎帮的人说什么?”
李二挠着头皮支支吾吾的道:“他说我们春秋不义门目中……目中无人,根本没把他一个小老头子置于眼里。我们在中州作横行无忌也便罢了,要想在扬州地盘上动土,也得问问他黑虎帮同不同意。来人还说,还说……说让溪门主你滚出……滚出扬州的草营山,不然我们会死得很惨。”
花满溪突然意味声长的嗤笑道:“王谢,你真是个生意人,草营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