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五家之言
少林禅寺的方丈院,一个白色的虚影显现,他浑身破烂不堪,身体极度憔悴,但他的眼睛却是那么的纯真和明亮。萧羽兵一枪顶住白衣人的身体,场间的武当冲虚,冲夷两位道长,少林的住持如悟大师和天机阁的南宫夕大喜过望,如悟大师更是捻动佛珠,一串金色的印记深深的嵌入萧亦玄的体内。萧亦玄拱手作揖道:“萧某谢过大师的慈航印,只是我的肚子实在饿得紧,麻烦大师找些斋菜来。哎,我现在方知晓没饭吃的日子真难熬呀。”他的语气中夹杂着调侃,顿时大家抱以会心的笑意。
如悟大师慈眉善目的说道:“萧公子,你是千年来唯一自佛陀的大世界出来之人,你与佛有着很深的缘分。贫道听真古师叔唤你师兄,你莫非也是净莲师祖的弟子?”
萧亦玄说道:“不敢僭越,师父当初收我作弟子时曾名言,我不受佛家规矩管束,自然佛门中人也不必承认我的佛统。如悟大师,若是你要真叫我师叔,我会觉得很不自在的。”
如悟大师极重传统,尤其他十分的尊敬菩提净莲,如果不是萧亦玄的一味坚持,他怕是亦要跪在地面行九拜之礼。冲夷道长瞧热闹瞧得欢喜,萧亦玄和真古唤他师叔,无形中他又比如悟高出两辈,只是道门向来无为,根本不会计较。
少林禅寺有近两千的弟子,第二日早晨真古随亲自来接他的如悟大师上大雄宝殿主持早课,而无艳道姑则是陪同冲夷道长吃喝玩乐去了。养好精力的萧亦玄快活的伸个懒腰,他抬头望向真实的太阳,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大世界中天不变,云不变,草不变,似乎什么皆是永恒,幸亏他在生死关头悟出空,自在,无根之间的奥妙联系,否则他真的要死在里面,不腐不化。
萧羽兵和南宫夕一大早在禅院里品茶,萧亦玄突然有点想念小个子姜轶了,唐琛几日前带走他说是有重要的事情,也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萧亦玄没来由的觉得可惜,因为他没杀得死千叶敬痕,唐老爷子应允的大礼他是无缘了。
南宫夕泡完一壶茶,招手道:“亦玄,少林的铁普洱乃当世一绝,跟武当的悟道茶齐名,如悟大师说你跟佛缘分很深,说不定你会另有通悟呢!”他说话时本来微笑的绝美面颊变得笑意盈盈,意有所指。
萧亦玄走上前坐在石椅之上,无奈的道:“南宫夕,你也别笑我着了人的道儿,讲经院首座如妙和鱼刺的头刺关焚两人,即使没有羊皮,我也打不过。”
萧羽兵淡淡的瞥视萧亦玄,萧亦玄端起香气不浓,但意味声长的铁普洱道:“萧叔叔,不必了,如妙再怎么阴险,毕竟是少林禅寺的四大高僧之一,何况有真古的关系,我们在禅寺不能动他。”
南宫夕说道:“梁生安要置你于死地当真无所不用其极,大梁正处于风口浪尖,先有外患,他竟然敢再教唆江湖宗门的内斗,又有内忧。经此一役,大梁的江湖已经元气大伤,没有一两年怕是恢复不了。”
铁普洱种植在少林禅寺的植苑内,由专门的僧人培育,据说当年佛家二祖僧可大师提倡花草皆有灵的思想,他常年带着一株碧草讲经辩道,辗转各大圣地。久而久之,此草因体悟僧可大师的禅理,竟然一朝大彻,化身普洱僧与僧可一同入大乘佛国。少林禅寺的铁普洱正是普洱僧留在人间的种子,有慧根的有缘人品之能立地成佛。
萧亦玄仔细的酝酿,一股异样的情绪油然而生,似是他心底的莲花池水荡漾,通体舒畅至极。他盯着杯中的铁普洱,说道:“啧啧啧,茶不错,待我离开少林之时必要向如悟大师讨要一点,于我心境有意。”
南宫夕不客气的贬低道:“亦玄,你知道一个偌大的植苑能生出多少株铁普洱草吗?寥寥三十许,要不是你的师弟跟少林的渊源深,你说破嘴皮子人家也不会给你一株的。”
一个黄衣的小僧人毕恭毕敬的出现在三人的禅院之中,他说道:“萧公子,南宫公子,萧将军,贫僧是负责护寺的僧人。清晨五更时分有一人将一封名帖交于小僧,他请小僧务必在中午之前找到萧公子。”说罢他双手递出以红色丝绸制造的名帖,其绣工十分的标致。
萧羽兵见到此信封,说道:“亦玄你的面子不小,诡名的公孙子秉亲自邀请你作客,倒是十年来中州的一件奇事。”
中州的江湖错综复杂,除却最富盛名的少林禅寺,春秋不义门和灭宗的往生宗,有五家顶尖的力量隐藏,分别是阴阳,诡名,农耕,兵师,医者。五家不像其余的宗门有确定的山门,他们只是一种联合的体系,比如怀王身边的喻嘉言便是医者中的至要人物。五家有家主,他们能在需要时聚集一切家中的力量,共同御敌。因此在民间有个不成文的说法,宁愿招惹大宗门,也不侵犯五家一分!
诡名家在中州的神秘程度仅次于阴阳家,其家主公孙子秉表面只是个布匹生意的商人,但世间真正知晓公孙子秉面目的人屈指可数,因为他有个习惯,不喜欢请人吃饭。三十年以来,有资格到公孙家府宅作客的仅有五人,刀圣薛厉,儒侠萧然,怀王薛生怀,花正月,如妙。公孙子秉曾有著名的“白马飞马”言论,他倡导的“别同异,离坚白”闻名于世,且开创了诡辩的学说,意义非凡。
萧亦玄晃着名帖道:“萧叔叔,我跟公孙子秉素不相识,他为何要请我?”
萧羽兵说道:“三教之辩是十年一次的江湖盛事,而在中州,五家之言的关注度不比三教之辩差。所谓的五家之言不是如同三教的辩论,它是一次把酒言欢的聚会,也是诀定五家家主的关键。”
萧亦玄的丹凤眸子张扬,问道:“萧叔叔,你在十里村育猪二十年,难道你也是中州五家中的人?”
萧羽兵泯一口铁普洱,笑而不语。
公孙家的府苑位于中州林亭街的东侧,林亭街是最著名的布匹之街,此处的每家店面皆是卖绫罗绸缎和精美布匹的,而林亭街的绝大部分生意的幕主正是公孙家。公孙家不似普通富商的富丽堂皇,园林密布,倒是深邃和古典,尤其是一入大门便可以欣赏的水榭亭台。
风波亭的名字是公孙子秉取的,此时的风波亭有主仆三人。主人是个中年男子,他长得一点也不英俊,甚至有些丑陋,他鼻孔,眼睛深陷,额间凝集着挥之不去的皱纹。他一袭蓝衣束带,风姿却是优雅。两个身段苗条,面容姣好的婢女正在烹茶,一人腰肢纤细,完美的眉心驻着苛色的小痣。另一人则要许多,胸脯挺耸,但搭配得十分合理,明眸皓齿,巧笑倩兮。
蓝色长衫的公孙子秉说道:“腊梅,春花,款冬茶三分火候,少一分则嫌涩,多一分则太老,待会儿有贵客临门,你们要小心伺候着。”
有色小痣的婢女名为腊梅,胸脯挺耸的是春花,她们二人欠身道:“是!”腊梅和春花是邹衍精挑细选的,她们的烹茶手艺也是他的嫡传。其中腊梅控制火候,而春花负责调制。款冬茶的主料是款冬花,桃仁,枸杞,紫苑,又掺杂苏子叶,血参,灵芝,太岁类的滋补之药,乃茶中的极品。
一个家丁快步到风波亭跟前,但不上亭。风波亭在公孙家是个禁地,没有家主的吩咐,任何人不得乱入,家丁端跪着禀报道:“家主,厨房里的十六道菜已经准备完毕,随时能开煮。”
公孙子秉道:“你告诉大厨,金钱鳘要小火炖,大火出油。绿荇要蒸,跑马猪肉要慢火烤,黄山熊掌要焖,其余的他酌情考量,以清淡为主。”
诡名家的家主公孙子秉请客,菜色自然稀有,其中金钱鳘千金难得一条,跑马猪肉须得比马跑得快的野猪,烹饪法皆是有公孙子秉定制的。款冬茶已然足具以为,公孙子秉仰头看向大门,他知晓客人来了。
萧亦玄和南宫夕自一辆黄色的精致马车下来,充当马夫的正是萧羽兵。萧羽兵扬着马鞭,望一眼公孙府苑,说道:“你们两人去吧,我在门口候着,如果有情况,我会及时赶到。”
萧亦玄点头,他深知萧羽兵的性子,他和南宫夕走入公孙府,一股莫名的花香袭来,而随着花香的是琴瑟之声。领路的婢女将他们带到风波亭,长得不英俊但气质优雅的公孙子秉以君子之礼道:“萧公子,南宫公子,你们能光临寒舍是鄙人的福气,快请上座,腊梅,春花,上茶!”
萧亦玄回礼道:“公孙家主客气,是亦玄叨扰了。”
胸脯挺耸的春花以木勺盛茶,眉心色小痣的腊梅双手捧着,正是最端正的奉茶里,本因注视婢女美貌的萧亦玄却目光闪动。
门外的斜倚在马车边缘的萧羽兵冷笑道:“哼,公孙子秉,你胆子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