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鸡犬不留(上)
临安的杜家,杜家如今在临安已然隐隐有第一世家的趋势,蓝家败落,一个蓝琼独担大局,阮家的阮籍致力于学问,无心官场,何况阮籍和杜家的二公子杜牧之是至交。岑家的岑参胸无城府,不是个大才。据长安礼部一早传来的消息,杜牧之将于今年冬日入长安当官,毕竟礼部尚书杜子美正是杜家现任家主杜工尚的大兄。杜子美在朝廷颇有美誉,便是梁帝也十分的信任他,加之梁宫内有位妃子的枕边风,杜牧之的前途将会是一帆风顺。
八月的气候令人煎熬,尤其是路上的脚夫和田间的农夫,他们干的是粗活儿,汗流浃背,面朝黄土背朝天,由于梁国的征战,他们的生活变得更为疾苦。杜家的家主杜子美是个体恤民情的人,他特地嘱咐管家给佃户挨家挨户的赠了些银子和解暑的药品。
杜家的商业生意遍布大梁,其中有一项便是粮食,杜家在临安有上千亩的农田,佃户不计其数,鉴于每年夏日的佃户暴动,杜子美提前采取了相应的措施。杜家不论是在老百姓或是生意场上口碑皆是不错,一直受到诸多人的尊崇。
杜子美长相如同齐名,虽然已经年过五十,却长相俊美,儒雅的气息十足,他不像是个商人,倒想是个饱读诗书的私塾先生。杜牧之能位列临安的四大美男之中,相信遗传了不少杜子美的优秀面貌。杜子美不喜欢品茶,也不喜欢饮酒,他唯一的喜好是蹴鞠,年轻之时他是出名的蹴鞠高手。只是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他杜家的一家之主也不能亲自上场,因此他在杜家的别院内设立了一个蹴鞠场,专供志同道合的人游玩,并且一年要举行两次临安的蹴鞠大赛,拔得头筹的人有丰厚的奖赏。
离秋日的蹴鞠尚有一段日子,杜工尚处理完手头的一些琐事无聊的漫步到蹴鞠场上吹吹风,烈日炎炎,幸亏有风,他名贵丝绸的衣裳拂起,倒是另有一番惬意。杜子美不是个文人,以他的身份也许赏芙蕖作诗方是夏日的乐趣,他抚摸短须轻轻的笑了,什么文人不文人的,他从来只是个商人。他遮阳眺望,蹴鞠场上杜家豢养的蹴鞠手们在不断的练习,他们是铁了心要给杜家争光的,而在东侧的一处凉棚中,他见到了两个人,一人也在注视他,并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正是素衣长衫的杜牧之和当年在两广作恶的大宗师谈云,杜牧之作了个揖,谈云不过是随意的拱了拱手,他是个江湖人,更是世间最顶尖的人物,若论名声,杜工尚是需要向他行礼的。杜工部点了点头,说道:“牧之,怎么今日有雅兴来蹴鞠场了?嘿嘿嘿,以往你是不太赞同为父蹴鞠的,认为是玩物丧志呐。”
杜牧之淡淡的羞赧,记得他十二岁时偶然路过蹴鞠场,年少气盛的他当着一众家族长辈的面数落他父亲杜工部的玩物丧志,甚至专门拟了一篇文章,此事在临安的商场一时沦为了美谈。如今的杜牧之深知自己父亲的魄力和手段,他道:“父亲,你不要取笑牧之了,当初是牧之不懂事。”
杜工尚乐道:“也正是因为如此,为父才将你定为杜家的继承人,你大哥工于心计,胆魄不够,你三弟行事鲁莽,至于表堂辈的几位公子无一人成器的,天天花天酒地,如果不是为父估计你几位堂叔的面子,早将他们赶出家门了。”
大宗师谈云不置一言,他在杜家二十年了,他只关心杜家要他做的事和杜牧之,杜工尚的安全,其余他一概不论。经历翡翠湖一战,他伤得不轻,直至今日修为恢复了七分,他在杜家的地位超然,便是几位杜家最老的长辈也得施以恭敬。
父子二人围绕蹴鞠场走了一圈,他们没有打扰拼搏的蹴鞠手们,杜工尚拢了拢袖子,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牧之,你要小心蓝家的蓝琼,此子不简单,他上位仅仅两个月,已经有许多的世家和他交好,甚至暗地里买通了一些官员。临安刺史吴承恩清正廉洁,有必要的话你去拜访拜访他,记住,言语要含蓄。”
杜牧之虚心受教道:“父亲,蓝琼为蓝家雪藏了数年,自然是有些本事的,阮籍前些时日跟我说,八月十五中秋节蓝琼欲在醉花楼设宴,届时三大世家的公子皆会前往,只是他唯独没请杜家,莫不是其中有阴谋?”
杜工尚显然知晓内情,他道:“蓝琼是想和我杜家撇清关系了,翡翠湖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关键有悍将之称的白无尘竟然没杀死淮南的小王爷萧亦玄,不久前江东的萧门剧变,萧亦玄是睚眦必报的性子,牧之你说他会不会来兴师问罪?”
杜牧之面色有异,他瞥视了一眼有些愤愤不平的谈云,他和白无尘合作完全是因为怀王,他们杜家要想得到怀王的支持,投名状总是要给的。萧亦玄在江东待了半余月了,除却盛大空前的葬礼,一点风声也未曾传过来,杜牧之的心中始终有些不安。
杜家的门庭高大,虽然萧亦玄要公然杀人泄愤要忌惮,但也仅仅是忌惮而已,他若要取谈云的命,他杜牧之能保得住吗?杜工尚似是读出了儿子的心思,他安慰道:“牧之,既然做了,也不要怕付出代价。谈大师,你宽心,你是杜家的人,即便我杜家灭门,也必保你平安。”
谈云内心暗哼,表面却是十分领情的道:“多谢杜家主,谈某承恩杜家主厚爱残存至今,谈某决意与杜家共存亡。杜家主,杜公子,萧亦玄乃淮南的小王爷,将来的三十万兵马共主,此既是他的靠山,也是他的弱点。南疆战乱,梁帝命各大藩王出兵,雪王以缺步兵大统领为由推迟了,梁帝卖了他一个面子。礼尚往来,萧亦玄要灭杜家,春秋不义门乃至其余势力,他只能用江湖的力量,雪王的兵马他是动不了的。”
杜工尚不由得高瞧了谈云几眼,在他的印象中,谈云无恶不作,是实打实的武夫,怎会有此番高谈阔论,他道:“谈大师说的有理,梁帝的忍耐终归是有限度的。牧之,你赶紧联系浮生门的掌门陈浮生以及临安的几个江湖宗门,我相信他们会卖杜家一个面子的。再者,让各大附庸世家的有官位在身的人近日到杜家大堂,尤其是言官和谏官,只要萧亦玄胆敢带人来,我要让他湮没在他们的口水里。”
赤日炎炎似火烧,公子王孙把扇摇,一个衣裳华丽的公子在一群婢女的簇拥和大扇的遮掩中也走到了蹴鞠场,他嚣张跋扈的面庞显露出他的高贵和不寻常。杜牧之一眼认出了此人,他嗤笑道:“父亲,堂弟的派头真是不小。”
杜工尚皱了一下眉,说道:“随他去吧,一个世家总有纨绔子弟存在,只要杜家不倒,便让他们风风光光又如何呢?”
三个管家模样的人匆匆忙忙的冲向蹴鞠场,其中一位慌不择路的头上肿包的管家不小心撞到了衣裳华丽的公子哥,公子哥吃痛的叫了一声,随即跟在他身边的四位恶奴恶狠狠的捉住了三个人,他们的眸子俱是畅快之意。他们的公子是三房老爷生的,在家中的地位当然比不得当家主的杜工尚,平时也一直受到家主一脉家奴的排挤,此时有机会羞辱一番,他们怎会错过,一人谄媚道:“少爷,杜康,杜唐他们居然敢冒犯您,显然是不将你放在你眼里,以小的意思,必须要打断他们的腿!”
头上肿包的管家杜康是家主杜工尚的亲信,他不卑不亢道:“堂少爷,小人是有紧急事务禀报家主,如果耽误了,堂少爷你承担不起!”
三房的公子杜良淳吐了一口唾沫,他一脚踹出,直把杜康的肚子踹扁,杜康哀嚎的捂住腹部,面色也变得苍白,一旁的杜唐解释道:“堂少爷,堂少爷,杜康他说的是真的,有人上门找杜家的晦气,着实耽误不得呐!”
杜良淳虽然是个大纨绔,实则也明白事理,他的眼珠子一转,说道:“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你带本少爷去探个究竟,如此小事劳烦二伯做什么?我们当晚辈的自当为他们分忧,如果什么鸡毛蒜皮的事皆要找二伯,二伯不得忙死!”他是见到杜工尚和杜牧之在蹴鞠场另一边的,他在杜家和杜牧之有不小的过节,因此他故意嚷的声音很大,他要证明给杜工部瞧瞧,他杜良淳也是有能力的!
杜良淳不由分说的令人将杜康和杜映拖走,而胆小怕事的杜唐负责带路,他特地回望了杜工部和杜牧之一眼,意有所指。杜工部将一切归于眼底,他的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他说道:“牧之,先前我吩咐你的事现在立刻去办,以免夜长梦多。谈大师,请你与我一道,杜康,杜映,杜唐三人同时寻我定然不是小事!”
而与此同时,杜家的会客大堂,一个白衣的年轻男子坐在本是杜家家主的高位,他的左右两侧有个长得如猿熊的大汉,有个面容朴实的中年人,有个赤脸的提剑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