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一杯雪,一道剑
乌家堡唯一的一家酒馆里,萧亦玄和灵都慕容家的大小姐慕容芷在品尝有大雪风味的烤馍馍和热酒。酒算不得好酒,尤其之于萧亦玄来说,他喝过的美酒数不胜数,此间酒馆里的酒只能说是能入口而已。慕容芷十分的有当婢女的觉悟,她替萧亦玄悉心的打理好一切,她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在灵都的地位举足轻重,如今她只是一个婢女,不过她觉得此时似乎才是她一生中最舒服惬意的时光,她不必担心商业的尔虞我诈,也不必提防江湖的恩怨厮杀。她静静的注视萧亦玄柔美的侧脸,她打赌从未见过如此英俊和有魅力的男子。
萧亦玄是花丛中的老手,他怎会体悟不到慕容芷的心思,他淡淡的咳嗽了一声,又品咂了一口酒,以酒会烤馍,馍的香和酒的烈融入了心里。他突然一个转头,恰好触碰到了慕容芷有些羞涩的目光,他道:“慕容姑娘,一路行来,你的婢女当的倒是称职。”
慕容芷轻轻的撩动她的秀发,露出了小女儿的姿态,除却她的问题着实多了一些,其实她是个挺温婉的女子,只不过江湖的历练和陷阱使得她不得不以坚毅示人。慕容芷摸了摸怀中尚有温度的一块精美的白布,她犹豫道:“公子,您是要去北夷吧?”
萧亦玄说道:“不错,但是具体向何处我不会告诉你。白锦,以七年蚕吐的初丝制造而成,它不单需要精确的掌握七年蚕的吐丝时间,而且必须要有制造大师的心灵手巧,一点一滴也耽误不得。你手中的白锦论质地和工艺皆是上品,怪不得杨安和房家的人会觊觎了。”说罢,他似笑非笑的盯住慕容芷的带些愁容的面孔,似乎觉得有趣。
慕容芷小心翼翼的说道:“公子,如果,如果您路过北夷辛城之时,能不能停留几个时辰的时间?我想,我想……”
萧亦玄不言,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十分怪异的事,不,应该是一个怪异的人。人未到酒馆,而萧亦玄已经能觉察到他无与伦比的气息。他是一个贵公子,他的衣裳华丽而贵,貂绒的大衣,黑色水獭毛皮的束带,显得高贵至极。不过,他的腰间别了一柄不带鞘的长剑,长剑朴实无华,以萧亦玄的眼里自然能瞧出那只是市坊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铁剑。
一个装束和气质皆不俗的男人怎会配一柄朴实的长剑?剑之于剑客,是一生的伙伴和挚友,宝剑不易求,因此能拥有一柄绝世无双的宝剑是多少剑客梦寐以求的事情,然而此刻一个完全有能力执掌一柄宝剑的人腰间却悬挂一柄普通的剑,莫不是他不喜欢剑?
贵公子踏入了酒馆,他的装扮自然引发了酒馆掌柜和食客的注意,在店小二殷勤的带领下,他落座在一个靠窗户的位置上,他点了一壶热茶和四个馒头。他不是个懂生活的人,如此的冰天雪地他不喝酒,他的品味真的比较差。
满心欢喜的店小二一脸不情愿的走到了柜台,原本他以为贵公子会点许多的好酒好菜,那他和掌柜的日子会好上许多。萧亦玄在观察贵公子,贵公子像是一无所知的端坐,他将他的剑放在了饭桌上,他抚摸剑柄,眸子中有一抹追思和悲伤。
萧亦玄联想到了一个人,天下第一杀手,夜帝季布,只是他能确定贵公子不是季布,因为季布比他有杀意和孤寂。慕容芷因为自己的问题没得到萧亦玄的回答,她的心情有些糟糕,她见萧亦玄在观察贵公子,她也好奇的侧视。
贵公子的长相和大梁的人不同,他的鼻梁高耸,有一种异样的风情。萧亦玄虽然不了解北夷的风俗,不过他知道北夷部落的贵人正是此番长相和打扮,他猜测贵公子是某个部落的大申或者大申的儿子。
店小二将贵公子的热茶和四个馒头端了上来,贵公子吃馒头的模样不拘小节,有草原人民的粗狂和野性,他是在草原上长大的。他当然知道酒馆里有一男一女正在注视他,他不以为意,自从他离开了草原,世间的事情都显得不重要了。
只是令贵公子皱眉的是,一直注视他的年轻雪衣男子竟然朝他慢慢的走过来,他下意识握住他的朴实铁剑,一股强烈的剑意自他的体内涌出,犹如大山一般的具有沉实的力量。他摸不清年轻雪衣男子的实力,不过他相信自己的剑。
萧亦玄宛若一个老朋友般大大咧咧的坐在贵公子的左侧,慕容芷当然也跟随而来,她不明白萧亦玄的意思,但她知道萧亦玄一定有他的目的。萧亦玄闻了闻杯中的酒香,他笑眯眯的说道:“公子,天寒地冻的,一杯酒能解寒,亦能解忧。”
贵公子的额角耸了耸,他晦暗的眼神中射出不善的味道,如果是一般人怕是早已为他的夺人气势震慑。萧亦玄不仅没离开,反倒是喝光了杯中的酒,也在他喝光酒的同一时刻,酒馆外的风雪突然大了不少,而令人惊异的是,萧亦玄无酒的杯中竟然漫出了雪。
他的动作极快又隐秘,唯有贵公子清晰的见到了其中的真意,杯中的雪是一柄剑的形状,萧亦玄的道家剑意在此时轰然击向了贵公子。贵公子的朴实铁剑不停的颤动,他的面色也由淡然变得凝重和危险,他握紧了自己的铁剑,一张无形的剑幕挡在了他的胸前。萧亦玄的雪中剑意在剑幕上盘桓了一会儿,道家的无为气息渗入,剑幕破!
贵公子的脸颊发白,他握住铁剑的手有血丝冒出,他终于开口了,他问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何故要伤我?”
萧亦玄杯中的雪化为了水,水又变为了热茶,他将热茶一饮而尽,说道:“公子,其实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乌家堡地处大梁和北夷的边境,能在此行走的皆是有本领的人。”
贵公子听出了萧亦玄的言外之意,如今的乌家堡是大梁掌控的,他一个北夷贵族公子无端的出现在乌家堡,令人不得不生疑。贵公子嗤笑了一声,摇头道:“兄台你多虑了,我虽是北夷人,但早已不理会两国的战争。我经乌家堡去大梁,纯粹是无心而已。兄台的实力深不可测,至少有你此般修为的我只见过三人。”
萧亦玄没有反驳,贵公子的实力在一方境巅峰,而且他只缺少一个机遇便能入玄化境,只是由于他的心中障碍,他的一步似乎迈不出。萧亦玄将目光置于贵公子的朴实长剑上,他说道:“公子,北夷崇刀为圣,修剑的以及剑道宗师少之又少。以你的身份配此剑,我觉得一点也不合适。”
贵公子的眸子深处闪过痛苦,他有些惨笑意味的道:“什么样的剑配什么样的人,我只不过是一个烂人而已,配不得好剑。再说,它已经陪伴了我十余年了,当握住它的一刻我便发誓不会离开它。”
萧亦玄没有多问,他道:“公子,聊了许久,在下易玄,不知你的大名能否告知?嘿嘿,先前是在下唐突了,如果公子不嫌弃,我们交个朋友如何?”
贵公子的神情愈加的悲伤,已经掩饰不住了,便是慕容芷也已瞧出他是一个受过心伤的人。贵公子沉寂了顷刻,说道:“我叫西门空,易公子,萍水相逢,你的雪剑没杀我已是有恩于我,我不会骗你。”
西门?萧亦玄愣住了,因为贵公子的身份比他猜的要高上许多。北夷有掌控皇权的四大部落,跋扈,玉璞,怒焰,著武,历代的草原皇帝皆是由他们四个部落中选出的,因此草原皇帝在北夷的地位并不特别高,他只是个傀儡,不过一个皇帝之于一个大部落而言意义非比一般。这一代的草原皇帝正是西门家的人,他名西门惘然,名义上也是西门家的家主。
西门部落在草原是皇族,而西门空是西门惘然的第二个儿子,以他的实力和手段本应受到家族的重点培养和关注,奈何其中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西门空吃光了四个馒头,他的神情突然阴厉,他望向距离酒馆五十丈的某处屋顶,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意。
屋顶上站了一个黑衣斗篷的人,他提了一柄黄色的刀,森然的味道在他的周围徘徊。萧亦玄瞥视一眼便知晓黑衣人是一名货真价实的止观境大宗师。北夷是小国,四大部落虽然实力强悍,不过一位止观境的大宗师在四大部落里也决计是至高无上的,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的来一个小镇,即便乌家堡的地理位置重要。
黑衣人没有动作,实际上家里让他做的事他是拒绝的,因为他下不了手,但他为了家族以及北夷的大计,他不得不出手。他追了西门空五天了,他一直吊着西门空,他给了西门空五日多活的时间,而今天他必须要交差了。
西门空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了酒馆前的街道上,他手里的铁剑“咯吱咯吱”作响,他十分的愤怒,当然更多的是悲伤和不解,他不明白他已经走了,为什么家族里的人仍然要置他于死地?
黑衣人抽刀,西门空横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