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先祖（二）
莱茵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正往这边走着，身形看起来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是你么……伊洛也看着那边，脑子里无数次地想起那个人的名字。嘴角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因为激动，因为爱慕。这份感情在自己心里已经压抑了数百年，自己一直想见到那个人，好让自己回想起曾经跟自己在树下论道、在雨中欢笑的那张脸。把头探出，想早点看清斗篷下的人是谁。
鬼魅般的身影突然来到莱茵身边，把村雨拔出之后马上转向前方的一片混沌。刀光剑影之中，只听得到鬼魂的哀鸣和悲泣。那个身影和剑法……不会错，就是他……泪珠从伊洛的眼眶中涌出，没想到那日一别，再次相见已经是六百年后，而且是在这种地方。
剑光止住，穿黑色斗篷的人插剑回鞘，转过身慢慢往这边走着。在一片迷雾之中，他的面容变得愈发清晰。
“爷……爷爷？”莱茵看清了。
“亚力克……”声音和嘴唇一样颤抖着，伊洛从马上跃下，往男人的方向跑起来，临近时，一把拥住男人，把头靠在她的肩上。
“好了好了，莱茵还在着呢；对了，剑灵，你要是想出来的话随时可以出来，这里是图凡那，灵体的国度。”单手拥着伊洛，另一只手把村雨扬到空中，跟剑灵说着，“好啦别蹭了，怎么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一样，你不会不好意思我还不好意思呢——行了，伊洛。”
这俩人什么情况？莱茵傻了，呆呆地看着相拥的伊洛和亚历克斯。
“莱茵都被你吓到了，好啦，伊洛。”把放在伊洛背上的手转移到他头上，村雨在他身边显了形，拿过他左手拿着的剑，往莱茵这边走着。
“好什么……好……”已是泣不成声，伊洛更用力地抱着亚历克斯，“为什么……骗我啊？这么多年……了……是不是如果不是，因为莱茵遇到危……危险，你都不会来见我？”
“那是为了你好啊，伊洛，”还是像莱茵印象中那样温暖地笑着，“还有，什么叫不是因为莱茵遇到危险我就不会来见你啊，你早就不需要我了，不是吗？人是要向前看的嘛，你这样一直想着我这样一个死人，成什么体统哟？”
哦，看起来这俩人有一腿啊……这算是亚历克斯的黑料么？跟伊洛是一对——那么自己以后是不是得考虑改叫伊洛一声“奶奶”了？好像挺不错的，爷爷负责保护斯坦罗拉，奶奶则在家里春花秋月阳春白雪，剑酒诗画一样不少，倒像是一对天作之合。
“什么叫……为了我好？”声音一直呜咽着，很明显，见到亚历克斯伊洛就彻底失控了。本来就是个特别感性的人，现在遇到了心里的念念不忘，终于得到了回响之后的滋味似乎不是那么美好，“你对一个……人的好，就是把他……一个人留在斯坦罗拉上么？让他一直想你，一直不知道，你为什么离开他么？”
“好了，伊洛，是我错了。”嘴唇停在伊洛的发上，轻轻嘬一下。
“噫——同性别之间的爱情……我接受不了，也欣赏不来。”村雨皱皱鼻子，抬头看在马上的莱茵一眼。
“我倒无所谓这些东西，”莱茵看着两人，称得上是感慨万千，“就是感觉……这两个人的故事应该挺有意思。”
莱茵目前还能见到的亲人和莱茵最崇拜的死人在一起……这是什么桥段？再怎么脑残的言情小说也不可能写这样的桥段吧？本来以为伊洛仅仅是因为想站在暗裔的角度上帮暗裔说句话才写的书，现在看来是因为对爱人的思念才写的？斯坦罗拉上莫名其妙的事情太多了，这一波反转莱茵是着实没想到。
小情侣吵架一样的，亚历克斯揉、劝，终于把又哭又打的伊洛劝得止住了泪，用力揉揉伊洛的脑袋，伊洛也平复了心情，两人往在旁边看了许久的村雨和莱茵这边走过来。
两个活着的上马，两个灵体在旁边飘着，通过鬼雾的路因为亚历克斯的存在，亡灵们比之前安分了许多。伊洛特地让流星走得比之前慢了些，因为他不知道在过了鬼雾之后亚历克斯是不是又会离开，伊洛想既然已经安全了，为什么不多跟亚历克斯待一会儿呢？
“知道为什么我会来么，莱茵？”亚历克斯把村雨拿到手里，拔出来仔细观察着，“好剑啊，这把剑你从哪弄到的？”
“香取神道流的冢原高干送给我的，叫村雨；然后，我怎么可能知道您为什么会来？”
“不知道你今后会不会遇到，但告诉我你可能会有麻烦的人是一个狼人。”亚历克斯不想隐瞒自己来这的真正目的——本来就不是来见伊洛的，自己和伊洛的感情一直藏在地下，别人怎么可能会知道？亚历克斯除了别人告诉自己或者自己的灵体有所感应的话是不会知道什么人要去做什么的。这些东西伊洛应该可以理解。
“狼人？兰迪阿？”亚历克斯战死在托厄，在托厄的有能力见到且跟亡灵交谈的狼人目前只有兰迪阿一个，要推断不难。但如果不是兰迪阿的话，事态可能就严重了。
“知道的还是和以前一样多啊，伊洛；他说，在鬼雾里可能会有人需要我，那个人是我的血亲，”亚历克斯继续说着，“那在斯坦罗拉上还会需要我的血亲能是谁呢？不愧是那个人的徒弟啊，算命什么的算是得他真传了。”
“损了吧？”伸手揪一下亚历克斯的头发，实在的手感让伊洛安心不少，“我说，亚力克，等会儿出了雾的话……”
“会在的，这么久没见你了，难得你来一次图凡那我还正好赶上，不多陪陪你岂不是辜负你这么几百年的执念？”被伊洛玩头发亚历克斯不介意，倒是挺享受的。
鬼雾外的天气并不好，天空灰蒙蒙的，偶尔能见到的阳光也是转瞬即逝。伊洛和亚历克斯两人一直说着这六百多年的时间里他们干了什么，亚历克斯是亡灵，能做的事情不多，更多的时候是伊洛在讲述自己的经历和所见所闻。本就离奇的故事在伊洛抑扬顿挫的语气中更加让人感兴趣，莱茵和村雨认真地听着，但伊洛的故事于亚历克斯而言已经是司空见惯了，没办法表现得像莱茵和村雨那样。流星一路飞驰，前方不远处就有一处城镇，这四天都没怎么休息过，伊洛想在那里好好歇个脚。
街道上走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物种，有像人样的，更多的是不像人样的。两个根本不协调的物种拼接而成的人面兽、脑袋被凿去了一半的丧尸、两具根本不搭的尸体缝合到一起的怪人、各种各样的幽灵……和鬼雾中的诡异气氛不一样，城镇里反而莫名其妙生出来一种欢乐的气氛。
翻身下马，亚历克斯把莱茵也抱下来，几个亡灵注意到这边，马上半跑半拖地把自己的身体挪过来：“伊！伊洛！伊洛.阿卡狄！”
“完了，粉丝团来了。”亚历克斯拉着莱茵的手往后站几步，给往这边赶着的亡灵们让出位置。
亡灵们对伊洛的崇拜和热爱完全不输给活着的存在们，甚至看起来比他们还要疯狂——吐着血、扯着内脏，可能中途还会有几块肉几根骨头从身上掉下来。即使这样，他们也要来到伊洛面前，要见伊洛一面。
“好了，好了，都有。”伊洛是不太喜欢来图凡那的，原因就是这些亡灵：身上有着以腐臭为主调其他臭味调和而成的新奇气体，边说话边吐血、吐胆汁……
“伊洛……挺厉害的。”莱茵摇头，换做是她的话肯定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