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生已可悲,死无憾乎?
对噢,没带钱那等会儿车钱怎么办——从洛恩忒斯府走出来的人身上没钱这种事情如何是好?在车上反应过来,尬住,又不可能现在跳车——就自己这还没痊愈的躯体从车上蹦下去估计也就起不来了。不然……赊着?就十几第纳尔的事情都得赊账成何体统?没办法了,走一步算一步。
下车,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到车前,摸着自己身上的口袋,果不其然,除了一块手绢之外什么都没有。
“好点了吗?”走到莱茵身后,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莱茵像见到救命稻草一样,松了口气。
“好多了。”把车夫晾在一边,莱茵转向凯菲,不断地用眼神示意着,虽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示意什么,只希望凯菲能懂自己的意思吧。
浅笑一下,想起来莱茵上次在行会时候的确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马上明白了莱茵反常的举动是什么意思,“先生,这位小姐的车费是多少?”
“十五第纳尔,女士。”本来想早点就跟莱茵要车费了,看着她是从洛恩忒斯府出来的而且腰间挎的村雨似乎挺贵,不太好意思开口,既然另一个女人站出来直接问钱的事儿,自己自然开心。
“给你一第纳尔做小费了。”把十六块第纳尔握在手里,放到车夫坐着的长凳上,搂着莱茵的肩膀往前面人不多的地方走着,“还以为你今天来不了呢,好得这么快?”
“萨墨莎天天折腾着呢,手上拿着火就是烤我,你说能不快吗?”
“烤?那你的肉应该能吃了吧?”把嘴张开作势要咬莱茵的肩膀,被莱茵轻轻撞开。有说有笑地走到马里多桑斯面前,地上已经挖好了一个坑,旁边放着黑色的棺椁,棺椁的边上站着温斯顿,检查自己让别人做的墓碑有没有问题,注意到马里多桑斯散发出的肃穆,两人马上收敛笑容,乖乖地站在一边。
“都到了?行。”人到齐,马里多桑斯觉得可以开始了,“温斯顿,等会儿搭把手,放轻点。”
就四个人吗?人出乎意料的少。但又似乎挺合理,赛特之刃这样一个平常什么人都不主动接触的阿萨辛肯定是不认识几个朋友的,算上他救过自己和凯菲的命,才会来四个。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估计连四个人都凑不齐,就一个马里多桑斯和温斯顿会来。
马里多桑斯把棺材打开,在三人的注视中从腰带上解下赛特之刃的弯刀,放到他双手交叉着的地方,再看一眼躺在棺材中面容祥和的赛特之刃,嘴角挑动一两下,合上棺材。
看看赛特之刃的墓志铭,上面刻了这样一段话:“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能毁其节;此身虽死,然名可留于竹帛也。”很简单,很直白,一看就能晓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莱茵不认为这句话用在赛特之刃身上是合理的——他似乎并没有做过什么配得上这句话的事情,或许前两句没问题,但第三句就稍微有些牵强了。
马里多桑斯松开手,装着赛特之刃的棺椁轻轻落到土中,把躺在一边的铲子拿起和温斯顿一人一铲土地填到坑里,情绪已经不像刚刚回到行会那天一样激动。现在的马里多桑斯看起来满脸无所谓,只是眼角偶尔会抽搐几下。温斯顿自然知道这段时间马里多桑斯的状态,他今天能控制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莱茵则一无所知,甚至连死了些什么人都不知道。
不像其他埋在这片公墓的人一样,下葬的时候会有这个萨满那位牧师过来念个祷词跳跳舞,赛特之刃没有什么所谓的信仰。如果一定要说他信奉什么的话,他信马里多桑斯,信阿萨辛的教条。但这些事情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从成为阿萨辛到死,赛特之刃没跟任何人吐露过自己的心声,就连在马里多桑斯都不知道赛特之刃具体是个怎么样的人。
很无聊,但还是得保持着沉默。站了一段时间莱茵觉得之前腿上的伤口似乎有点肿痛,只得把重心放到另一条腿上,等着葬礼结束。填得差不多,马里多桑斯把铲子丢到一边,一个人抬起赛特之刃的墓碑,垂直放到看起来跟其他墓碑水平的地方,用力往下压两下确定不会倒,再把铲子拿起,继续着工作。
“愿你来生变作一头长生林中的鹿,不再受这些世俗所干扰。”话说完,马里多桑斯后退一步,低头默哀,旁边三人也马上站直身子,低头默哀。
按照木精灵的葬礼传统,马里多桑斯本来是想找棵有些年代的书把赛特之刃埋了,可赛特之刃是人类,用木精灵的葬法感觉有点不敬。加之他自己特别喜欢的地方文化和传统,这样的葬礼实在是太简单了,简单得像是被某家主人错手杀了之后偷偷埋到荒郊野岭的家仆。也是,毕竟他的葬礼上四个人有三个人是囿于面子才出席的,真正为他的死而难过的只有马里多桑斯一个。
这就结束了?那我出来这一趟是图个什么?之前莱茵也见过其他人的葬礼,并不像赛特之刃的一样简单——赛特之刃的甚至都可以算得上是简陋了。
“等会儿一起吃个饭吧,有时间么两位?”马里多桑斯收拾收拾心情,叹口气,“毕竟咱们三个算是这次委托的幸存者了,请你们吃一顿。”
“我倒无所谓,莱茵呢?”
“嗯,行吧,在外面吃顿饭他们应该不会怎么样—,但喝酒不行。”难得马里多桑斯要请客吃饭,莱茵怎么又不给对方面子的道理?而且也的确在洛恩忒斯府闷了太久,在外面多待会儿挺不错的。
“那我就……”
“你就什么?你也一起。”刚刚自己说的话似乎的确容易让温斯顿以为自己这顿饭只针对凯菲和莱茵,对温斯顿笑笑,“好像也没跟你一起做过什么事情,咱们就当团建吧;你们想吃什么?”
“随便吃点吧,您说您请客那您看着办就好。”几个人的喜好不一样,如果要谁出来说自己说什么的话肯定众口难调,还不如直接听马里多桑斯的意思,那到时候就算去吃的是别人不想吃的也不好表现出来。凯菲明白这些道理,主动把难题抛回给马里多桑斯。
“不然莱茵决定?”一个十天里有九天在行会里闷着、每天都吃温斯顿给自己做的餐饭的人还真不知道什么地方的东西好吃,想了想莱茵算是四人里最特殊的一个,那让她决定的比较好。
“怎么问我啊,我都行的,不喝酒就行——你们可以喝,我喝不了。”不像他们一样想那么多,莱茵是真的不知道该吃什么。
“都吃鱼吗?”见没人答话,温斯顿继续说着,“东港区附近有一家专门做鱼汤和烤鱼的,那边离洛恩忒斯府也近方便莱茵回去,既然都吃的话咱们去吃鱼?”
马里多桑斯对温斯顿的提议很满意,一则照顾了四人共同的胃口,然后还抛出了一个让别人不太好拒绝的理由——离伤员家近,这几年的吧台工作也算是让他成熟起来了吧,现在说话都有他父亲那股油条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