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冰释（二）

爱情就是一片海，不是说它又多广袤，也不是说有多汹涌——爱情的海里有漂亮的贝壳，也有好看的珊瑚。但其中也不乏虎鲸和鲨鱼。当然，也有水母——美丽，但致命。

莱茵和安德亵，对彼此而言，都是鲨鱼——可能也是水母。

莱茵对安德亵一见倾心，安德亵对莱茵二见倾心。但两人一直在伤对方的心，当然，是安德亵开的头，莱茵紧随其后，伤安德亵比安德亵伤她更狠。

“我不是懦弱，”酒精已经让安德亵有些迷醉，看着面前越看越好看的莱茵，歪了一下又正回来，“你知道的，我不能喝太多，就算，就算是借酒消愁，也不至于这么喝，吧？”

“那就是借着酒意，然后明天再告诉我‘气氛使然’？哦，上次是带走了我的初吻，这次是想试试我的初夜吧，把我按在床上跟我和和气气地睡一觉，之后再把我一脚踢开？”极尽恶毒之能事，莱茵冷哼一声，“是不是要我再上一次你的当？那你最好快点打消这个念头。”

卡里亚斯在旁边听着，闭上了眼，莱茵在用尽自己毕生所学来伤害安德亵，安德亵想让莱茵知道他是真的错了，但自己又不能参与到其中——这种情况下只能帮安德亵说话，但又有道德绑架的嫌疑。莱茵有多讨厌别人以“为了你好”为理由说出来什么东西，卡里亚斯是知道的，只得静静地听着两人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反正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要让莱茵放下对安德亵的怨念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自己能做的只有避免两个人打起来而已。

“我没，那么，小人，”安德亵眼睛里已经燃起了怒意，原本不该有的情绪已经被莱茵挑了起来，“我只是，想跟你说明白我心里在想什么，我知道我，我对不起你，但我觉得，我们还有回去的机会，你愿意给我这样的机会吗？”

“哦，谢谢图凡那王国永夜王朝的第一任国君‘血之潮汐’安德亵.尼安德勒，小女子实在不敢，还请陛下另寻高就——你要发泄你的性欲的话，随便去一家酒馆花上点你不在乎的钱就好，我告诉你哦，一般的酒馆呢，便宜，但没什么好货，要质量比较高的鸡呢，旧堡的可能会不错些，肤白貌美大长腿，你喜欢胸大的有胸大的，喜欢屁股翘的有屁股翘的，不像我，前不突后不翘，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伪娘——这多不好啊？”莱茵的表情很贱，很欠揍。说的话也很贱，很欠揍，“要是您没带钱，哦，那小女子请您嫖一次，给您找一个最好的，绝对对得起您的处男毕业之夜，怎么样？”

“你，需要这样吗？”

“当然，我要这样，不然对不起我自己。”咧嘴，露出半排牙齿，“还是说，王上，有什么想法？”

右手上白光一闪，一把缭绕着白色雾气的双手剑出现在安德亵手上，莱茵发现异样后马上把村雨拔出来，卡里亚斯没有选择阻止两人，往后倒在沙发背上。

“怎样，你要？”要干架的话莱茵肯定是不怕的。

“你要怎么样？”放在清醒的时候安德亵肯定不会这么做——他一般不会在面对一个女人的时候把自己的剑“苍白洞灭”召唤出来，但现在他不是很清醒。

“哥哥，这就是你让我们聊天的原因吗——让我看到这个男人有多懦弱、多不堪？”

苍白洞灭和村雨相撞的前一瞬间，莱茵和安德亵一人挨了一拳。卡里亚斯已经变成了那个一身黢黑的样子。

“再打一次给我看看？”让他们聊天是聊不通了，不动手肯定是不可能的，“起来啊，再打一次。”

没很用力，只是把两人逼开而已。但打安德亵的那一下是结结实实地打了上去，要是力气再用大一点的话安德亵肯定已经七荤八素的了。

气氛凝滞了两三分钟，卡里亚斯觉着两人应该差不多都冷静下来了，坐下，“回来，继续，动手一次被我揍一次。”

“是我失态了，老大。”安德亵鞠个躬，捂着肚子坐回之前自己在的地方，“莱茵，能回来吗？”

“我不想……”

“回来。”卡里亚斯只是一句话就让莱茵不自觉地走到他旁边坐下，“第三次战争可能要爆发了，你们心里都清楚，莱茵，你们打过仗，你应该要知道，战争中会发生什么是没办法估计的，无论是王侯公爵还是新兵炮灰，锋刃到你脖子上的时候都是待宰的羔羊。

“我不希望你们抱着遗憾死去，你心里有安德亵，安德亵心里有你，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平心静气地把你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了？你就一定要恶心安德亵，把他恶心成这幅样子吗？他是个绅士，从来没有这样过，你该知道了吧，你刚刚所说所做又多过分。”卡里亚斯说完，从茶几下拿出一瓶地狱红魔，自己灌一口。

“那还不是他自己讨的，难道我想这么做吗还是？”

“莱茵，我向你道歉，”被揍了一拳之后酒醒了不少，“我已经存在了上千年，但这可能是我第一次鼓起勇气——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沉默了十多秒，对面的两人也配合着安德亵的沉默。莱茵想听到安德亵接下来会说的话，又不想知道。

她怕她心软，她怕她把自己随时可能会出来的眼泪在他说话之后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我喜欢你，莱茵.杰德西亚。”哽咽着说出，不知道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难过，“我想，让你做图凡那的国母，我知道我做了很对不起你的事情，但你的确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能让我如此纠结且如此挂念的女性；我喜欢你，莱茵，就算我们作为情侣的故事已经走到了尽头，接下来可以以朋友的身份陪在我身边吗？”

泪水像自己想象中一样流出来，莱茵没有回复安德亵。

“我真的很想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脑子一抽跟你说出那样的狗话，我希望这辈子都能陪在你身边……我必须告诉你这些，像卡里亚斯老大说的一样，我不想抱着遗憾去死，我希望你能知道这些事情，我希望你知道的这些事情是我告诉你的，所以我才来到奥斯特港——今天跟老大聊的内容我完全可以在第一次军议的时候再说，或者在他想知道的时候再说，我如此迫切地来到奥斯特港，完全是因为你。

“你可能不会原谅我，我也不奢求你原谅我，但我希望你可以知道这些事情，最起码在我死的时候我不会有遗憾。我做了很不好的事，我做了就算我死了也不可能原谅自己的事……”把莱茵喝过的蜜酿拿到面前，连屯两口，“啊……唔，莱茵，我害怕，我害怕跟你发生什么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但我真的，我鼓尽了我毕生所有的勇气来到这里见你，来到这里告诉你这些话，你能原谅我吗——就算我们再也回不到那天的样子，我只希望你能够原谅我，哪怕你仅仅是为了安慰我也好，哪怕你还恨着我也罢，我承认，我懦弱，但，能不能，就这么一次，好让我……”

“别，别说了。”泪水已经把莱茵的妆容弄花，为了见人特地弄了许久的眼妆现在已经成了两大股黑线，看起来凄美无比，“我也懦弱。”

“我不敢让自己原谅你，我怕再被你欺骗一次——我承认，我也害怕……”找张纸把自己脸上的泪揩干净，还把一部分妆容弄得更花，“我也想跟你回到以前的时候，回到我们第一次、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但如果是我回去，我不会再喜欢上你了，这是你的错……”

“我知道，这些都是我的问题。”

“要我吧，安德亵。”又过了十多秒，莱茵闭着眼，说出这句话。

卡里亚斯懵了。

懵懵地看着莱茵把两瓶喝了一半的曼尔拉弥斯蜜酿喝光，再懵懵地看着安德亵把地狱红魔倒了一杯后饮下。

懵懵地看着已经开始摇晃的安德亵把已经开始摇晃的莱茵打横抱起，再懵懵地看着莱茵在安德亵的怀里主动触上安德亵的唇，又懵懵地看着两人吻了一会儿。

双唇分开，交织的唾液从眼神迷乱到了极点的莱茵的嘴角留下，淌到她的颔边，挂不住之后落到地上。

挑起半边眉毛，两人就像完全不知道卡里亚斯还在房间里看着一样。安德亵用脚轻轻推开门，消失在了卡里亚斯的视野里。

这是什么桥段？

一炮泯恩仇？

前一会儿还吵着闹着要跟对方拼个鱼死网破，现在头一转就跟莱茵说的一样，两人要去和和气气地睡一觉了？

现在的年轻人，吵架和和好都这么随意的吗？

“我，你，你要慢点。”

“好。”

含情脉脉地看着之前差点把对方砍死的对方。

莱茵惨叫一声，比莉薇娅和卡里亚斯恩爱的时候发出的声音还大。

这就开始了？卡里亚斯看向旁边的挂钟，时间才刚过了不到五分钟。

现在轮到卡里亚斯怀疑人生了，也轮到还没下班的洛恩忒斯府的佣人没怀疑人生了——一直不跟什么男人有来往的小姐房里传出来了男欢女爱时的声音？

卡里亚斯叹口气，这件事情千万不能让另外两个女人知道，要是让她们听说了只有自己和莱茵在家的时候莱茵和安德亵交换了初夜的话，估计自己这条命得折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