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欢迎来到桦木
窝在工作室改了几天分镜表,当许晏按下发送键给路忝奕看的时候,街上已经能看见穿短袖的人了。
桐城的夏天快来了。
如桐城夏天一样悄无声息入侵的是付司行的助理。他在今早发来短信说付司行失血过多住院两天,现在已经出院了。也不知道是谁叫他发的,许晏看完就删,还是不可避免的看到了最后一句话。
“和你当年伤口的位置一模一样。”
他打了个寒颤,深埋在心中的恐惧又如毒蝎般爬了出来。他不敢再往下想,连忙把手机黑屏了。
电脑上传来“滴滴”的提示音,许晏以为是路忝奕看完分镜本,连忙放下手机,点开一看,居然是谢珩。
他慌忙一看联系人,原来刚刚没注意,把分镜本发给谢珩了!
许晏懊恼地挠头,谢珩出差几天,好像在忙,简单点评了几句,叫许晏注意场地布置和分镜之间合理转换,就没再回复了。
他忙打一句“谢谢师哥”,恰巧路忝奕那边也发语音来,看来是谢珩把分镜本也发给他看了。
“还是要给老谢看,看来你不怕被你谢珩师哥辞退了。”这人总免不了嘴贱几句。
许晏尴尬打了几个字:“发错了。”
路忝奕一副如我所料的语气:“许晏,别把自己想得那么不堪,谢珩师哥说你很有想法。那个镜头就很不错,气球飞起时候刚好是新娘新郎接吻宣誓的时候吧,在气球缝隙中拍两人接吻画面,很考验功底时机了。”
“我上次问于小姐气球数量,她说百来个,我想气球缝隙还挺大,可以试试。”
“很出彩的想法。”路忝奕正经了语气:“上次叫你带的几个实习生我看还行,过几天升他们正式,总要组建一个team,不如从零带起更符合你的性格,这次让他们帮你。”
许晏也挺喜欢那几个实习生,机灵搭设备也快,用着顺手,就应了声好。
两人又交涉了一点其他东西,约好一起吃晚饭,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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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座城市,谢珩放下手机,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笑道:“付总可真是兢兢业业,听说你前几天住院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你,佩服。”
男人捏着热气腾腾的咖啡瓷杯把手,手腕上缠着几层绷带,却一点也不显得狼狈。他轻抿了一口咖啡,紧蹙眉头,放下后任由它从冒着热气到变清浊,想必评价不高。
“说说上次的回应。”
“工作室不是我一个人的,想要我手中的股份,我必须跟工作室其他人商量一下。”谢珩笑面藏刀,神色轻松:“不过有人愿为了一笑掷千金,付总怎么是掷千金买仇,反着来呢?”
付司行住院之后显然比之前更加不耐,虽面无表情,眼里却满是暴戾:“谢珩,自以为是没有好下场。”
这句警告不能充耳不闻,谢珩丝毫不怀疑付司行在桐城的能力,但他不怕。刚想说话,放置在角落的手机一亮,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付司行下意识隔空瞟了一眼,上面大大的“许晏小师弟”备注,让他神情骤得沉了下来。
谢珩拿起手机示意了一下付司行,付司行偏开头,看向窗外。
清晨的咖啡厅很安静,兴许两人都不想被人打扰,不约而同的就把见面的时间定在了人少的时间段。也不知道谢珩是有意无意调大音量,付司行甚至能从他手机听出许晏的声音。
“谢珩师哥,在忙吗?你今晚下飞机的时候我去接你。”
“这么好。”谢珩慢条斯理地拿起镊子往咖啡里加方糖:“你们今晚有活动?”
“呃……”电话那头似乎不好意思了一下:“路忝奕师哥说还没给我办接风宴,让我问问你有没有空。”
“有空,小师弟的接风宴我肯定到。”谢珩看着对面男人逐渐阴沉的脸色,烦闷了几天的心情似乎好了点:“今晚八点到,我等你。”
许晏应了声好,挂断了电话。
“抱歉,晚上有约,我要去做事了。”谢珩彬彬有礼地欠身,看着付司行无动于衷的表情,他又起了些许探究:“付总,既然当初选择离婚,就没必要再对人穷追不舍,成年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不是吗?”
他看不清付司行的神色,因为男人的眼睛总让他想起某种争夺食物的野兽,俯身盯着对方,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鼓作气将对手撕咬殆尽。
谢珩没指望付司行能给他答案,但他已经微妙的联想到,可能离婚不是付司行的本意。许晏左手有割腕的痕迹,虽然极力掩盖住了,但在那次宴会上递给他相机的时候,却他捕捉到了。
是什么样的感情,才会让人以死相逼,要拼命逃出去。
谢珩并无刨根究底的兴趣,正当他想走向咖啡厅大门,经过付司行身边时,听见那个男人低声嘲道:“谁说我离婚了?”
谢珩停下脚步,那一瞬间,胆寒的冷意几乎是顷刻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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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许晏接上谢珩,全工作室去路忝奕订的酒店聚餐,庆祝许晏入职和三位实习生转正。
“许晏,问你个事。”
“师哥你说。”
谢珩踟蹰了一下:“你当初和付司行离婚,是去民政局离的吗?”
许晏莫名:“不去民政局该去哪里离婚?”
谢珩一晒,许晏都拿到离婚证了,怎么可能没离婚,也许是自己被付司行恐吓,多虑了。
“师哥,其实你们不必对我这么关照。”红绿灯路口,许晏停下了车,看着倒计时一点点减少,灯光在他脸上不住的跳跃:“我知道利害,付司行带给我的伤害很多,但我会慢慢恢复的,虽然不是现在,但也一定会是以后。”
“我曾在某个商会上见过你和付司行。”谢珩收回眼眸:“那时候想和你打招呼,但那时候……许晏,那时候你就已经很不对劲,你几乎是被付司行推揽着走,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许晏……那时候会场有一个楼梯间,我烟瘾犯了,想去那里吸烟,一推开门,你被付司行……”
抵在墙上做爱……他抱着你,他温言细语哄着你,你只是呆滞地抱着他,眼眶通红的,似乎在哭,又似乎意识涣散。你那时候看见了我,我相信你看见了我,然而你什么反应也没有,那双眼睛直直与我对视,也是灰败无光、毫无焦距的。
谢珩没说出口的下半段,像是一段尘封的记忆,揭开一个几近破损的伤疤。许晏一个急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抓紧了方向盘,深吸了一口气。
“我也许在后悔吧,那时候明知道你不对劲,却还是装作熟视无睹。”
“师哥……”许晏干涩地开口:“没有人规定一个人要去拯救另一个人的糟糕人生,你没错,不用后悔,不用怜悯我,更不用补偿我。”
“那现在是我错了。”谢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不会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