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此扇为证,今生不负你
只用了半日的功夫,李弘炀的死讯便传遍了临安的大街小巷,朝野上下,震惊不已,都对为何料想到此事的走向会是这般一个结局。
天彻底亮了起来,一道人影匆匆忙忙的走来,凑近一瞧,却是李弘煜身边的阿鲁。
他步子迈的极大,穿过回廊到了书房,进去时李弘炀正在吃药,苦涩的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便一口饮尽,好似在喝茶水一般。
一直等人放下碗,阿鲁才凑上前去,躬身行了礼,“主子。”
“如何了?”李弘煜抬了抬下巴,“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宫里头现在是乱成一团,镇国公连夜进的宫,至今还未出来,怕是……”阿鲁压低了声音,“怕是凶多吉少。”
他说完这番话便抬眸望向坐在案桌前的人,却见这人凝眉思索着什么,小一会儿才出了声,“李弘炀就这么死了?”
语气有些难以置信,像是询问其实更像是自言自语。
阿鲁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应答,却好在李弘煜像是随口一说而已,并不是真想要一个答复,而是说起了别的要事,“本王那个五皇弟如何了?”
“还在祁府呢,”说起此事,阿鲁也是万般不解,“既然真相大白,也昭告了天下,宫里那位为何不将五皇子接回宫中,而是继续留在祁府呢?明眼人都看得出祁府如今失势,怕是在难东山再起了,五皇子留在祁府又是意欲何为?”
这一点李弘煜也未想同,承德帝虽然病入膏肓,可他却从未敢小看这人,虽不知用意留个心眼总是没错,便吩咐了句,“你派些人盯着,此事定有蹊跷,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看来咱们得抓紧时间了。”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阴鸷的眼神透露出狠辣之意,同往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大相庭径,连阿鲁都不由得为之一颤。
与此同时,李弘煊那头也知晓了李弘炀的死讯,摇晃折扇的动作一顿,神色变得极其复杂,好似有许多话要说,却最终只是轻声叹了口气,“斗也斗了,争也争了,这么多年过去再回想起来,却是一无所有,老大被贬边外,怕是这辈子都回不到临安了;老二呢更惨,连命都给斗没了;而我也没讨到几分好,唯一一个亲舅舅都不知能不能捡回一条命,算来算去倒是老三聪明,就为了那个位置,为了那个位置啊。”
“王爷……”见人情绪低落,宋呈玖不由得唤了一声。
李弘煜合上扇子,放松了身体靠着椅背,仰着头用扇子遮住有些发红的眼眶,声音轻的好似自远方而来,“虽说这些年来,本王同他们算计来算计去,可始终没想过要他们死啊,本王母妃去的早,父皇待我宠爱有加,又加之我年岁最小,谁都乐意逗一逗我,少时一同在崇书院念书,老大得了新奇的玩意儿也会同我分享,被罚背书时老二也会偷摸给我小声提醒;老三虽性子冷淡却也还算相安无事。”
“那时李汜还在,我同他互不对付总爱打架,”李弘煜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小一会儿后才继续道:“如今倒也算的上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了。”
宋呈玖安静的听着,待人说完方才出声,“王爷,事到如今已没有回头路了,眼前梁王远在边外,齐王又没了,只有秦王一人能同你制衡,可无论是百官拥护还是声望能力,秦王都远不及王爷,王爷难得真能眼睁睁见到手的鸭子飞了吗?一朝辛苦付诸东流,王爷当真甘心?”
他情绪有些激动,李弘煜不由得挪开扇子看了两眼,语气有些模糊不清的问:“呈玖,我所争所求就一定是对的吗?做皇帝就一定快乐吗?我们做的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当皇帝后我也会同父皇那般,兄弟阋墙,夫妻反目,众叛亲离,真正成了个孤家寡人吗?呈玖,你希望看到那样的我吗?”
连着几个问题,让宋呈玖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跟在李弘煜身边多年,远比旁人更知晓这人是何脾性,若说这皇室中人谁还存有良知仁善,那便是他眼前这位主儿了。
突然间宋呈玖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从一开始这个皇位便不是李弘煊主动去争,为了家族,为了母妃,为了舅舅,唯独没有为了自己,无论是每一步都走的如履薄冰,生怕走错一步。
明明自己是看着他的为难和无力的,也知晓他多想远离临安的种种,更明白他有多身不由己,却能说出那番话,那同那些人有何不同?
不,许是更可恶些,王爷远没有视那些人自己为知己好友。
两人间沉寂了下来,隐约能听到外头的狂风吹动树枝发出的沙沙声,宋呈玖上前一步有些后悔的轻声唤了句,“王爷……”
话还未说完便被李弘煊挥手打断,“你出去吧,让本王一个人静静。”
说罢他将扇子打开遮挡住脸,一副不愿多谈的抗拒。
宋呈玖张了张嘴,最终却是没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待脚步声走远,李弘煜将扇子拿了下来,侧头透过窗户望向院中,白雪纷纷扬扬的落下,远远瞧着竟有些像飘散在空中的纸钱。
一阵风吹过,叹息声融在了风中。
枝丫上的雪压弯了树枝,被吹得抖落了些许,刚好从四四方方的小窗外落下,祁然背着手透过这扇窗打量着外面,看的格外仔细,逆着光的原因让人看不出他脸上的神情,仅能瞧见抿紧的薄唇,此时身后传来了声响。
祁然回首望去便见杨钦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走来,人还未到声音却先传来过来,“阿珩,我来看你了!”
送杨钦过来的人恭谨的朝着祁然行了礼,随后才转身离开,像是压根不担心他同祁然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就连杨钦脑子转的再慢也瞧出了古怪,隔着栅栏万般不解,“你不是重犯吗?怎么也不派个人盯着?就不怕我带你越狱?”
这其中的事并非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祁然只好顾左右而言他,“许是瞧着你不像有那个本事吧。”
“看你在牢里待着惬意的,也不缺什么少什么,我还是走吧。”杨钦啧了一声作势便要离开。
可同他设想的相差甚远,他都走了几步也未听身后这人出声劝阻,一时之间走不得退不得,进退两难,没好气的扭头问:“你真不唤住我?”
“嗯,”祁然盘腿坐下,连头都没抬,“慢走。”
见状杨钦算是明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没好气的走了回去,也不瞎讲究学着人席地而坐,虽有些气恼还不忘将食盒轻轻放置一旁,认命的将食盒中的东西拿出来,“兄长和你阿姐本是要来的,但祁家如今是什么个情况你也明白,他们来总归不合适,便托我走这么一趟。”
祁然低头扫了一眼,都是些他喜爱吃的点心,一瞧便是祁熙亲手做的,怕是废了不少心思。
他喉咙一紧有些难受,连忙问,“外头如何了?”
“不如何。”提及此事杨钦就头疼不已,三言两语将这几日发生的的种种简要说了一遍,他说的有些乱,想到什么说什么,好在祁然能从中挑出要点听的明白。
“太子死了?”祁然对此讶异不已。
“就昨儿个的事,我听到这消息也是吓了一跳,皇后丧子之痛如今疯疯癫癫,皇上还未醒来,宫里指不定乱成什么样,我爹连夜进的宫,这不我来大理寺了他都还未从宫里出来。”
闻言,季思眉头紧锁着,又问起了另一件事,“念……五皇子呢?”
“在祁府呢,”杨钦补充了句,“本来是要安置在宫中的,可五皇子哭闹的紧,皇上只能先暂时安置在祁府,你说皇上这是何用意?”
承德帝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估计只有他自个儿知晓,祁然沉思着未接话。
杨钦也未追问,而是环顾四周以手掩面压低了声音,神神叨叨的问,“问你件事,你真当着百官的面儿说你心悦永安王府那个小王爷吗?”
“嗯?你问这做甚。”
“你这事做的属实过分了些,”杨钦板着脸,语气中满是对祁然所作所为的不认可,“你若是钟情小王爷,我自是万般祝福,可他命短了些,也算是你俩有缘无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糟蹋阿言的一片心意,你许是不知晓他待你情深意切,这些日子夜夜以泪洗面,对月哭泣,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整个人都憔悴的不成人样了。”
虽不知杨钦又是哪根筋不对,可祁然却明白这人却在胡说八道,稍稍想了想季思以泪洗面对月哭泣的矫情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惹得杨钦更为不悦,想了想又絮叨了几句,“要我说,这小王爷也去了这么多年,你若是忘不了他那就同阿言说清楚,咱们大老爷们儿的好聚好散,省得他为你寻死觅活的;若是你待阿言情意不假,那便忘了过去种种,莫要辜负他,情爱讲究的是一个两情相悦,切勿朝秦暮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