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
联姻
白恬恬坐回沙发,愣愣地看向门口。一双宽厚的手抚上他的肩头。白恬恬把手轻轻搭在柏林森的手背上,示意自己没事。
柏林森绕到沙发前坐下,白恬恬顺势躺在他的大腿上。柏林森轻揉着他的头发,一下又一下,白恬恬那颗带着愤怒和失望的心才渐渐平息下来。
奚书华的每一个字都透露着对女性的轻蔑,对一段亲密关系的敷衍,透露着算计、狡诈和贪婪,他明白地利用白恬恬对父亲的好奇,对亲情的向往,手段之低级、态度之傲慢,让白恬恬觉得被彻底冒犯,由内而外的不适,恶心,想吐。
白恬恬有气无力地坐起来,自然而然地攀到柏林森身上,搂着柏林森的脖子,蹭了又蹭,腻歪着不下来。他这辈子好不容易遂心一回,老天爷就这么看不得他好,马上甩给他一个大麻烦,本应在床上享受充满诗意的休息日,就这样被奚书华破坏了。
柏林森顺手把他圈在怀里,缓缓开口:“恬恬,你做得很好,不需要用所谓的血缘来证明自己,无论出身,你就是最好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宝贝。”
白恬恬的“前男友”李警官躲在厨房,紧急喝了一口冰水,镇一镇牙间的酸意,对小情侣那些个蜜里调油的举动眼不见为净。
白柏二人关系进展之迅猛对李警官的冲击远胜于白恬恬有可能是奚恬恬的讯息。但单就汇报而言,他必须要将奚书华的事尽快与袁队沟通。如果较起真来,奚白双方到了医院,分分钟便知关系真假,奚书华没必要扯这么容易被戳穿的谎言,因此奚书华真是白恬恬生父的可能性极大。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奚书华会派保镖“保护”白恬恬,还没认回来这个腰缠万贯的儿子之前,奚书华必定要万分小心地保护这个金疙瘩。
但他的一系列举动也增加了自己的嫌疑,如果白恬恬真的是他的儿子,那么为了合理合法拿到拓夫,他极有可能出手杀害柏柏琛和柏林森,这样股份落到白恬恬手里,不就等同于落到他的手里了吗。他嘴上说得是柏琛葬礼时获知白恬恬的身世,但他如果在柏琛死前就知道了这个信息,是不是就充分能说明他有做案动机了呢?必须对奚书华的动机提高警惕!
眼下,可不仅仅是奚书华死盯着白恬恬,白恬恬现在是得了柏林森全部财产的炙手可热的男人,再加上那几篇玄之又玄的新闻,他仿佛一夜之间从一个小透明跃升成为商界新宠,他在拓夫的战绩甚至被拿来做了商业案例,更有分析人士通过他的继任,预测土豆期货市场的下一步走向。
当然,有白恬恬的美貌加持,他与柏林森的“天人永隔”也不知不觉成了为人唏嘘的一段悲剧美学。甚至不知从哪天开始,出现了一小批疯狂的拥趸者,这些“粉丝”专门到岭上蹲点,不仅在岭上门口徘徊,向员工打听故事细节,还企图拍下痛失所爱痛不欲生的白恬恬,更有甚者将这些照片发到社交媒体上。
只要进入公众视野,有捧的,就有骂的,但无论如何,白恬恬成了岭上的活招牌。岭上的消息在娱乐版和财经版都获得了不少的讨论度,一时之间岭上的品牌知名度大涨,订单量激增,销售和生产的老大甚至认为可以提前、超额完成曾经夸下的“海口”,公司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就连人事都在连轴转地招聘扩充队伍,随着工作日渐忙碌,悲痛的气氛一下子被冲淡不少。
各方都没闲着,岭上的意外爆火让平安的压力更重,不得不将大部分事务带给柏林森,白恬恬已经在和岭上的公关部沟通,做好奚书华单方面公开其身份的应对预案。
另一方面,蒙市警方对柏林默的审讯并未想象中的那么顺利,柏林默虽然混蛋了些,但掉脑袋的事情他死活不会认下,当然,大汉杀手的一面之词也未必是真,需要用更多证据去比对、完善。
与此同时,李警官情绪日渐紧张,因为雨州警方对奚书华的调查也陷入僵局。奚书华堂而皇之地闯进警方的视野,生生把自己摆在了嫌疑人之一的位置上,多半是有恃无恐。
他的关系网极其复杂,上至□□、各国大使、政协委员,下至贩夫走卒,他好像都有人脉在其中,最神奇的是,只要这些人肯在他的协会花钱,他就能把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凑到一个饭桌上,甚至把气氛搞得其乐融融,没有贫富之差,没有阶级高低,没有认识长短,简直像是一个近乎于乌托邦的、真正人人平等的世界。
当然奚书华仅作掮客,至于两方人马各自要办什么事,他一概不闻不问,无论是杀人越货、批地盖楼,还是孩子上学,都与他无关,嘴严,手紧,只要双方各自达到目的,他便只剩下将“把酒言欢”这一件做好就够了。所以他的信誉好、朋友多,朋友再介绍朋友,朋友无穷尽也。
但不参与进人家的事情里,并不代表他没有双方的把柄,所以这些有权的有钱的“朋友”又无形中被迫成了他的保护伞。
甚至有传说奚书华的协会是一个大型传销组织,采取金字塔是销售模式,销售员都像打鸡血了一样慷慨激昂,对外宣传他们的协会顾问都是这个政协委员、那个退休部长,但业务内容根本不知所云。然而这对奚书华个人而言,丝毫不受影响,源源不断的财富投射进华陆集团,装进他奚书华个人的口袋里。
而且不得不说奚书华是有些商业头脑和运气的,尤其擅长投机倒把,手中几家做实业的公司也确实经营得不错,协会的那些勾当,在每年十几亿的税款面前,似乎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所以李警官他们分析,这样一个左右逢源又不缺钱的人,有必要通过杀人来掌握一家还未上市的企业吗,虽说拓夫是块大肥肉,也没人嫌钱多,但这真的值得吗,拓夫远在北方,不好掌控不说,还有那么多人对它虎视眈眈,稍不稳妥奚书华就会名利皆输。从这一点来讲,警队的大家又觉得奚书华的动机不足。
当然,就在警方人员都对这个新出现的嫌疑人充满好奇之时,奚书华又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他搬家了,房子就买在雁尾湖小区,与柏林森家只隔了一个街区。显然,上一次来柏林森家,他就是过来买房的。
于是当柏林森还搂着白恬恬睡回笼觉的清晨,又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叫醒。白恬恬钻出窗帘缝隙,看到奚书华换了一身纯白色的中山装,正在楼下向他挥手。
如果不是李警官拦着,柏林森去厨房拿的应该就不是热茶,而是菜刀了。
白恬恬撸起袖子,抓着他哥青筋凸起的手说:“哥,放着我来!”
李警官把柏林森架到书房,给他倒了一杯水,顺手又夹了几块冰。
白恬恬依然慢悠悠地开门,奚书华今天打扮得格外耀眼,带了红色贝雷帽,好似一只通身雪白的大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地立在门口。他的秘书们今天也以白色辅之,两人手上一人一个盒子。
白恬恬什么都没说,转身往回走,奚书华和秘书紧随其后。
“关门!”白恬恬语气不善。
奚书华亲自关门,这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亲手关门,不免生疏了些,发出巨大的响声,震得屋里的柏林森又要暴动:“他甩脸子给谁看!”
“冷静!柏总!你已经死了!死了!不能出去!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咱们得看看他要干什么!”李警官擦了擦脸上的汗,控制住柏林森这种体型的人,没点技巧还真不行。
客厅里,奚书华献宝一样,端出来两只匣子,一长一短,两秘书仿佛在家演练了好多遍,只消奚书华点头,两人便同时撑开盒盖。
长盒子里放着一把雷击桃木剑,剑身修长,形制古朴,木色深沉,雕有咒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另一只盒子中盛放着一只约二十厘米高的青铜铃铛,手柄上浮着雕花,如果白恬恬没猜错,正是道家的驱邪法宝三清铃。
这,就有点看不懂了。
奚书华献上宝物,说:“宝宝,这是爸爸供奉在道观里多年的,知道你胃不好,上次带的那两样你不喜欢,咱们就不要。这两件可不一样,我请道士诵经供奉了九百九十九天,桃木剑辟邪镇宅,驱赶鬼魅,震动法铃,神鬼咸钦。你现在是身弱之人,这两样可保你身体无恙,万事无虞。”
“放着吧。”白恬恬一反常态,没有拒绝,轻易就收了,“以后请叫我白总。”
奚书华一看有戏,也不在乎白恬恬的揶揄,他这人特别务实,在利益面前从来放得下身段,接着又说:“宝宝,啊不,白总,爸爸能理解,突然多出来的亲人接受起来有些困难,可是没关系的,爸爸搬到你旁边了,有什么事情,爸爸能帮的一定帮!”
“真的?”白恬恬说着说着,突然低下头,下巴抖起来,再擡起头的时候,眼圈通红,眼泪说掉就掉,“我要你帮我找出伤害柏林森的凶手!我要报仇!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奚书华没有惊讶,扭头对着俄罗斯大妞一扬下巴,大妞从随身拿着的手包里取出一支信封,白色的信封用蜡封住,盖了一枚不知道是不是奚书华为自己设计的伯爵兔印章,兔子笑眯眯的,脖子上套着拉夫领,昂首挺胸,一幅上位者的和蔼之态,奚书华持着与伯爵图并无二致的表情动作,接过信封,将其转递给白恬恬。
白恬恬看了一眼奚书华,奚书华肯定地点点头,白恬恬才取过信封,拆开封口,撑开信封,里面又套了一支牛皮纸信封,白恬恬将其取出,掀起上封,里面又露出一支白色信封,当他拆到第五层信封的时候,他的手都在颤抖,就在压抑的怒火即将喷发之际,终于看到了里面的照片。
白恬恬手里捏着的是一张证件照,男性,五十岁出头,着正装西服,面白发密,圆脸,弯弯的眼睛,表情和对面沙发上的奚书华如出一辙,看起来和蔼可亲。白恬恬擡头望向奚书华,后者仍然只是笑眯眯甚至充满期待地冲他点头。
白恬恬抹掉眼泪,急问:“这是谁?你哥?”
奚书华干笑,说:“付宽,锡励集团总裁。”
躲在书房的柏林森和李警官对视。柏林森若有所思,李警官眉头紧锁,在嘴上放了个“嘘”的姿势,往门的方向迈了半步。
白恬恬翻开信封,里面还有一张照片,是两个人的背影,身量差不多,都穿运动服,付宽左手持网球拍,右手轻拍在对方的肩膀上,侧头转向那人说笑,看起来关系不错。
“照片拍摄于蒙市,这是付宽二十年来首次踏足蒙市。右边这人是蒙市公安局局长——李为民。”
见白恬恬突然沉默,奚书华接着说:“付宽在公安系统的人脉非常广,李为民曾在百濮市经侦一把手的位子上坐了将近十年,付宽的第一家公司就开在那里,可以说李为民曾见证付宽洗白的全过程,而李为民之所以能调回蒙市,付宽没少为他的业绩增砖添瓦,当然也走了不少关系,他们可以说互相成就。”
“做生意就是这样的,如果你和一个人一起赚过钱,那么大概率你们两个八字比较合得来,未来有机会,还是会在一起共同做事,而非常有意思的是,我也是他们当年互相成就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