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光头木希
东部的明县,流传着一个与光头有关的血色传说。
相传在一百多年前,有支外来军队入侵明县,肆意残杀当地的百姓。这支军队的所有士兵都是光头,还留下一面自称为“光头部落”的军旗。“光头部落”留下的阴影至今仍难以消散。
生活在明县的光头们,常被怀疑是“光头部落”的后代,因而被迫忍受着一种无形的歧视。
木希是一个渔夫的儿子,他和他儿时的朋友天儒都是光头。天儒的父亲是县上的富商,家里很有钱。天儒的父亲花重金请人从国外订做了仿真假发,于是,天儒从六岁起就不再顶着光头了。这个秘密,在外人中只有木希知道。
天儒和木希小时候很要好,只因两家家境悬殊,长大后天儒的父亲不让儿子和木希来往,彼此渐渐疏远了。
木希家境普通,没有其它办法可行,只能每天戴着母亲为他缝制的蓝灰小圆帽,但人们还是知道他没有头发。幸好他性格开朗健谈,总是嘻嘻哈哈的,又肯吃亏,愿意跟他来往的人倒是不少。
十六岁那年,木希遇到了同是住在明县的农夫的女儿莉舒,两人相谈甚欢。他暗自下定决心,要在二十六岁之前与这个可爱纯真的姑娘结婚。
定下了目标,木希开始想尽办法要让自己长出头发。毕竟光头在明县想要嫁娶,是件难事。
木希的父亲和爷爷并不是光头,兄弟中也没有光头,家里人一致认为是木希的头发出了毛病。木希去看了医生,正儿八经的药也吃了,偏方也吃过了,脑袋上依然光滑得像灯泡。
一切实际方法都没有效果,木希灰心不已。两年后,有一天他听姑妈说泰煌庙的上祖爷很愿意听百姓的愿望,有些人许下的心愿被选中,没多久就显灵了。
木希看到了希望,又振作起精神,每天爬山到泰煌庙上香许愿。如此过了一年,上祖爷已经认识了他。他每天都许同一个愿望,上祖爷听得烦透了。
有一次,只有木希跪在他面前时,他的浑厚声音从神像里悠悠传出来。上祖爷对木希说可以实现他的愿意,但是时候未到,要他两年后再来。实际上,上祖爷这么说只是缓兵之计,他知道自己两年后会离开泰煌庙,到别的地方去镇守。况且,他也不会把一个光头的愿望放在心上。
木希见到上祖爷显灵,欣喜若狂地回家去。第二天又担心太久没去,上祖爷会把他忘了,随即又到泰煌庙里去。
上祖爷不耐烦地说:“你每天许同个愿望,我听得头都痛了!”
后来,木希还是每天去上香,只是没再许愿。有一段时间经常下雨,母亲不许他出门,他还是偷偷地来到泰煌庙里。要点香的时候,发现香都被雨淋湿了。没能按自己所预想的给上祖爷上香,他心里很愧疚,怨自己太笨拙,就坐在庙门口生闷气。
上祖爷笑了,对其他神仙说:“这小子可真有意思。”
第二天再去的时候,上祖爷说:“你想要娶妻的愿望不难实现。杨氏之女莉舒对你也有情意,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你将在二十七岁迎娶她,但你依然只能是光头。“
上祖爷没有完全依照他的心愿帮助他,是因为泰煌庙里的其他神仙在明县生活多年,逐渐也对光头持有不公平的态度,上祖爷不好太直接地帮助一个光头,只得按照他们的意思作出妥协。
木希欣喜了没一会又说:”可是,我很想看看自己有头发的样子。“
上祖爷不想因为失言而失去威信,便对木希说:”有没有头发这是注定的,除了这个要求,你提其它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
木希只好先答应下来。
一天傍晚,木希在海边遇到天儒。想起小时候一块玩耍的欢乐时光,两人还是相当怀念,便席地而坐,谈起各自的近况。天儒对木希说自己即将结婚了,对方是富商的女儿。
木希恭喜了他,说:“天儒老弟,从小到大你都比我幸运,不过我也要开始走好运了。希望我们都能像普通人一样成家立室。”
到了成婚的前一天,富商的女儿却突然反悔,不肯嫁给天儒了。听说是富商突然得知天儒是个光头,竭力反对这门亲事。天儒大受打击,不吃不喝,一下子病倒了。
木希听说了这件事,立刻跑去探望天儒。见到原本健壮的小伙子突然瘦得脱了相,木希心里很难受。他明白天儒受打击,不仅仅是因为结不成婚,更是因为突然发现,从小到大无论多么努力伪装自己,到头来还是无法得到别人的认可。
木希早就认为,人们仅凭一个无理无据的传说就歧视所有光头,这种做法简直荒唐又残忍!平日里那些愿意和他来往的人们,每天和他在茶馆里闲谈说笑,出了茶馆却又和他保持距离,有什么荣耀的事也永远不会让他参与,他更清楚,他们没有一个人会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木希对天儒说:“迟早我会想到办法的。”
那晚,他辗转反侧,半夜还睡不着,想起那天上祖爷给他的承诺,木希琢磨出一个法子。
第二天一早,木希就去泰煌庙求上祖爷兑现他的承诺。
上祖爷想不到他还真有别的要求,只好说:”还有什么愿望,你说吧。“
木希说:”我要明县的所有男人都变成光头,这样我们就都一样了,谁也不会瞧不起谁!“
听完这话,其中一位神仙暗中对上祖爷说:”绝不能答应他这个要求,这么大变动,定会引起天庭注意的。“
上祖爷要木希提别的要求,木希摇摇头,说:“我和明县的所有光头,我们只希望得到平等的对待。“上祖爷和其他几位神仙面面相觑,一时竟都愣住了。
“你先回去吧,明天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上祖爷对木希说。
为了更好地处理这件事,上祖爷翻开明县历史簿,了解“光头部落”事件,他发现这个传说完全是由从前的一个无聊之人凭空捏造出来的,那面“光头部落”的所谓军旗,是人们在以讹传讹之后做出来的。一切都是子虚乌有。
上祖爷将所有“光头部落”的所谓证据一律销毁,后来,还把自己的神像变为光头。在这以后,明县再无“光头部落”的传说,所有光头,都能像普通人那般平等地活着了。
木希用他的傻气和智慧,为明县的所有光头洗刷了冤屈。天儒很快恢复了健康,从此,他没再戴假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