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完结章5
原来,他这样装疯卖傻，只是为了博她一笑。
兰莹懂了谢萧舟的意思，心下长叹,语气亦不自觉地便放柔了：“以后可别再说这种糊涂话了。”
谢萧舟毫不在意：“笑一笑十年少，只要能让你多笑一笑,我再糊涂一些又何妨。”
兰莹无奈：“你刚才还说自己是一国太子,多少也该端着些身份。”
月光下，夜风吹着兰莹披风上的狐毛,她小小的巴掌脸在陷在蓬松雪白的狐毛里，更显得精致莹润。
谢萧舟浅浅的笑意漾在嘴角：“没有你,我这太子做不做也没什么意思，有了你，我这辈子做个猎户农夫都心满意足。”
兰莹心里一动,抬眸看他，不期然间撞上了他的眼神。
谢萧舟也在看她。
他的眸光里倒映着银河，那朦胧中星星点点的光,仿佛一枝垂柳被微风吹起,无意中拂碎了一池波光粼粼，兰莹的心一瞬间不可抑止地狂跳起来。
她慌忙别开脸：“别总说什么有我没我的,你一定要记住，我从没答应你什么。”
谢萧舟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安然道：“没关系,我愿意等,一年十年一百年,只要别叫我等到下辈子就行。”
沿着外城墙根儿，暗卫飞快地赶着马车过来，兰莹不愿再谈这些,垂眸道：“马车来了。”
官道是地震后才修过的，平坦通途，二人的马车很快便到了皇陵的一处隐秘围墙边。
因为不想惊动守皇陵的官差，谢萧舟扶着兰莹下了车，又从马车后面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篮子祭祀用品，照例揽着她的腰，带她飞墙而过。
大周开国几百年了，皇陵里埋葬着几十位皇帝皇后，还有后妃、忠臣，大大小小几百个墓碑影影重重的，但是有谢萧舟在身边，兰莹一点也没觉得害怕，她拢了拢身上的大氅，随着谢萧舟到了兰枫夫妇的合葬墓前。
这是她第一次来，十多年后再次面对爹娘，已是阴阳两隔，她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握住了，血液凝滞，痛苦得喘不过气来。
她原以为她会哭，可是大悲无声，她一滴泪也落不下来，只是轻轻地抚着那墓碑，像襁褓中的婴儿被娘亲抱着的时候，伸出小手抚摸娘亲的面庞那般，轻轻地用手指一寸寸划过那刻在石头上的爹娘的名字。
谢萧舟用袖子拂了拂祭台，接着取了三炷香，用火折子点燃后插进香炉里，郑重地拜了三拜。
兰莹这才注意到，墓碑干干净净，摆满了瓜果贡品，一看便知道，有人定时打扫祭拜，她哽咽了一下，对谢萧舟道：“多谢殿下照应我爹娘的身后事，你有心了。”
谢萧舟看着她苍白的脸，心疼道：“明王爷是为国捐躯的英烈，再高的礼遇，都是他应得的。”
兰莹跪下，给爹娘磕了三个头，磕完头后，她依旧跪在地上，轻声道：“爹、娘，女儿长大了，自己会照顾自己了，你们在地下，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太牵挂女儿。”
说完这些，她沉浸在痛苦的怀念里，久久没有起身，眼泪终于零落如雨。
谢萧舟在她身边跪下：“我会照顾好她的。”
谢萧舟一插话，兰莹回了神，她擦干眼泪，又道：“祖母又领兵打仗去了，她那么一大把年纪了，病也刚好不久，女儿心里担忧得紧，请爹娘在地下一定保佑祖母平安归来。”
“沈老太君一定会大胜凯旋的，其实，她只是去打扫战场的。”
地上太凉了，谢萧舟怕兰莹受寒，搀着她的纤细的手臂将她扶起来，轻声给她解释：“从端午节后，我便已安排了一只大军化零为整地在往北方集结，原本是预备着打北戎的，现在正好绕道后方给逆贼们一个措手不及。沈老太君今日大张旗鼓地带兵北上，恰恰是我的声东击西之计，讨逆军这么大的阵势，正是要吸引逆贼们把全部的精力都用来密切关注这支部队，但其实沈老太君根本不是主力军，真正的主力军在逆贼们的背后。”
兰莹惊喜道：“真的。”
谢萧舟笑着点点头：“人家都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这一招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前。”
兰莹终于放心了，破涕为笑，看见天边隐隐亮起启明星：“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两人上了马车，依旧是远路返回，到了城墙边上，谢萧舟揽上兰莹的轻柔腰肢，笑着道：“这回不怕了吧。”
兰莹被他揽着，面颊发热，可是城门关了，不这样她又进不去，只得用帽子挡住通红的脸：“你快些飞进去，不然我彻夜未归，传出去不好听。”
谢萧舟笑着带她飞起，轻松跃过城墙，只是两人落地的时候，好巧不巧正落在一队巡逻兵面前。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朝谢萧舟和兰莹看过来，这群士兵们都惊呆了，万万没想到，会有飞贼这么大胆，敢往巡逻队眼前飞。
谢萧舟呆了一瞬：“……”
他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
领头的小军官呆立了一阵子之后，忽然从被皮裘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漏出一双眼睛的脸上，认出了兰莹，只因他有幸见过兰莹一次，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双眼睛。
他抬起手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不是臻臻……”
这声音听着耳熟，兰莹脑中灵光一闪，她想起这人是谁了，她笑着打断他：“我真是良民，您是南定门千总赵功赵大人吧，这是个误会，我们借一步说话。”
听见这声音，赵功更加确定了兰莹的身份，二话不说，挥手让众人都退后到听不见说话的地方，这才跟兰莹走到了一边，低声道：“您是臻郡主吧？”
兰莹和善地笑笑：“正是我，想必赵千总也知道，今日我祖母领兵讨伐逆贼去了，我一时不舍，便送她送得远了些，这回来可不就晚了么，眼见城门关了，我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您有孝心，送送当然是应该的。”赵功表示十分理解，同时又不解，他羞涩道“只是臻郡主如何认识我，在京城里，我不过是个芝麻粒子，实没想到能叫郡主瞧在眼里。”
兰莹客气道：“我和祖母初进城那日，是赵千总接的，你亲自开路送我回府，还叫弟兄们帮我搬箱笼，我一直记得，想找机会说声谢谢。”
“原来如此。”赵功很骄傲，“多谢郡主还记得我，区区小事何足言谢，郡主快回去吧，您放心，我今日从来没有见过您。”
半晌没说话的谢萧舟赞赏道：“赵大人如此识大体顾大局，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赵功打量了谢萧舟一眼：“不知这位是……”
兰莹责备地看了谢萧舟一眼，怨他多嘴，为了给谢萧舟一个合适的身份，兰莹想了想，道：“这是我府里的侍卫。”
谢萧舟的笑意映上了眼底：“没错，在下正是郡主的专属侍卫。”
赵功听说谢萧舟只是个王府的侍卫，想着人家方才祝福自己了，也该礼尚往来，便随意地拍了拍谢萧舟的肩膀，鼓励道：“哥哥见你仪表堂堂，将来不做侍卫了，可以从军，哥哥罩着你。”
谢萧舟：“……多谢。”
赵功此时并不知道，他在这一刻经历了人生的巅峰，不仅跟当朝太子称兄道弟，还拍了太子的肩膀，口出狂言要带太子混官场，后来，他一路做到了大周朝正二品龙虎将军，每每想起这一天，都是又激动又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