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季海叹了一口气,说了自己其实不愿意季凝嫁入简家门。
却没有得到了季凝的回应,季海也有些讪讪的。
他的这个女儿啊,已经与当初大不相同了。
其实才过去了多久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太后会调.教?
季海在内心默默摇头:若是顽石,便是千锤百炼也成不了大气候的。终究是……终究季凝的身上,就流着不凡的血啊!
季海怔怔地看着季凝的侧颜,思绪飘到了极远方。
季凝的脸部轮廓,细看之下,和她的母亲很有些想像,毕竟是亲生母女,血脉是更改不得了。
但是季凝的五官单独看来,又和她的母亲不大一样,尤其是那双眼睛,黑如点漆,亮如曜石,应该是来自她父脉的承继。
季海的胸口间猛然一痛。
他强自稳了稳心神,才能顺畅地把话说出来:“在宫里,陛下没欺负你吧?”
季凝完全没想到他会把话头儿扯到了皇帝的身上。
之前差点儿被皇帝侮辱的可怕回忆,再一次涌上心头。
“父亲不是说简家吗?”季凝淡淡道。
季海张了张嘴,听出了季凝拒绝的意味,想来在宫中不会有什么好的回忆。
毕竟是做父亲的,男女有别,有些话是不好问出口的。
季海打算转头问问玉篆,不信玉篆不如实回答。
“太后确实算是对你……对我们家有恩,”季海掂对着措辞,“但太后到底还是太后。”
“女儿省得。”季凝依旧淡淡的。
她既如此说,季海倒不好说什么了。
至少季凝还肯承认她是季家的女儿,这便好。
季海于是暂将这份担忧压下不提,而是提起了另世一件事:“还有一件事,当初陛下为你……为你画了一幅像,如今这幅画像也不知道在哪里。”
季凝闻言一警,蓦地想起来当初那两位嬷嬷来季府接秀女的时候,曾经拿着一幅画像比对她的模样来着。
那幅画像,就是皇帝微服见到她的容貌之后,描摹下来的吧?
季凝顿觉一阵恶寒:“那幅画像不是在宫中吗?”
季海皱眉:“为父曾经向太后隐晦提起这件事,希望太后能够赐还画像。可是太后竟说不知下落,且为父观她言谈,不像作伪。”
是了,太后巴不得皇帝和季凝没有半分牵扯呢!又怎么会允许皇帝的手中,还留着季凝的画像做念想?
如此看来,太后是当真不知那幅画像的下落了?
季凝暗想。
“其实皇帝与太后不和,与王家颇有龃龉,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季海道。
季凝微凛,没想到父亲竟然直通通地和自己说起来了朝中的暗流。
季海又道:“和你说这些,也是为了让你将来嫁入简家,能好生过活。身为主母,要应付的事情,绝不仅仅限于内宅。内宅诸事,其实都牵连着前朝的事,尤其是像简家这样的门户。至于那幅画像,你不要怕,为父会替你想着,一旦寻到了,就找机会毁掉。”
季凝没想到她懦弱的父亲,也有一日敢说出毁坏“天子笔迹”的话来,犹觉晃神。
季凝此刻最好奇者,倒不是画像的下落,而是父亲刚刚说的话。
她父亲说,嫁入简家门,便“身为主母”……可是据她所知,常胜侯简铭还有几位长辈在世呢,还有一位老太君,以及一位婶母,怎么能轮到她来做主母呢?
“简家的情形,和寻常贵宦之家有些不同,”季海道,“常胜侯的亡妻还在世的时候,简家一向是由她管家、打理诸般事务的。你如今既嫁与常胜侯,做了他的正妻,自然是照着过往循例,由你来管家。”
季海顿了顿,又道:“太后教你的那些东西,想必也是这个意思。”
季凝倏的微张了眼睛。
常胜侯的亡妻被提及,这已经让她觉得心里着实别扭得慌,像是在提醒着她,她不过是填房的继室。
父亲却还特意地说“做了他的正妻”,所以,常胜侯还有多少侍妾的吗?
想象着常胜侯的府中,可能养着不知多少侍妾,而自己还要和她们打交道,季凝便觉得头皮发麻。
而她父亲又说太后也想让她掌管简家……这里面怎么还有太后的事儿?
季凝更觉得头大了——
她越来越觉得,简家像个无底洞。
不,准确地说,她嫁入简家这件事,本身就是个无底洞,看不到底的无底洞!
“你莫慌,”季海宽慰道,“等为父和你说清楚简家的情况,你就都清楚了。”
季凝眉头未展。
季海喟叹摇头:“你是将嫁之女,这些话其实合该你母亲与你说的……咱们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为父虽然不愿你搅进简家这潭水里,可有时想想,简家到底是那样的人家,常胜侯的人品也是说得过去的。你嫁过去,总比待在咱们家,将来还不知道怎么个结果,要好得多。”
季凝默然,不想理会他慑于郑氏而不敢反抗,而让自己的亲女险些被郑氏欺负死的软弱。
季海也自知愧对季凝,脸上窘得有些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