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何谓真相（二）

那天早上，小男孩像往常一样来到香樟树下，坐在旋转木马旁的花坛上，等着余阿伯来给自己瓜子和橘子。但他等了又等，余阿伯还是没来。

小男孩安静极了，福利院里所有人都忽略了他的存在。

当旋转木马欢快地播放着音乐，小伙伴们兴高采烈地嬉笑着的时候，没人看到那个仿佛透明人的小男孩，悄悄推开了接待室的门。

余阿伯正在将一只袋里子的粉末，往盛着一半水的塑料桶里倒。听到身后的动静，他立马停住手上动作，扭头往身后看去。

小男孩静静地站在门边，余阿伯连忙把他抱进来，关上门并反锁。

男孩很少说话，只是好奇地看着那水桶里的东西，然后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余阿伯告诉他，这是打虫子的药水，是有点臭的。

男孩微微歪了歪脑袋，余阿伯了然地笑了笑，回答道：给树木打药水，省的长虫子把树叶吃光啊。

男孩点了点头，伸手摸了一下袋子，余阿伯脸色大变，把塑料桶推到桌子底下，拉着男孩去外边的水龙头，反复洗了好几遍手。

然后把一整袋瓜子和五六颗橘子都给了男孩，并跟他说，不吃完的话以后就再也不给他吃的了。

男孩听话地回到树底下，直到旋转木马转了很久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他才勉强把橘子全部吃完，但瓜子却是没那么快嗑完的。

他实在吃不下了，但又不能浪费，他想把剩下的瓜子还给阿伯。

接待室很小，紧挨着大门，四方笃正只有十几平方的样子。有外人来访得先在这里登记，那堵掉漆的铁栅大门才会打开。

不过，除了慈善组织定期运送物资，义工组团偶尔来打扫卫生送书送课本什么的，一年到头也难得有人上门。

接待室后头还有一间独立的平房，比接待室更矮更小，那是门卫兼保安余庆丰的住处。

两幢房子没有连在一块儿，中间隔着一条最多容得下一个人经过的夹缝窄道。

小男孩刚起身，就看到余阿伯拎着那只塑料桶，一瘸一拐地走进窄道里。

他正想追上去，但旋转木马在这个时候完全停往，老喜欢抢别人东西的小女孩陈小丫，兴冲冲地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男孩赶忙把大半袋瓜子塞到身后，怕被陈小丫看到。

还好，小姑娘玩的满头汗，一阵风似地从他身边跑过去。

等陈小丫和几个小伙伴跑远后，男孩这才朝夹缝那边看过去，却发现窄道里已经没人了。

不过，他想了想把盛着一大半瓜子的袋子卷起来塞进外套里，朝活动室大楼旁边的洗手间走去。

然后，就在洗手间门口的镜子里，看到余阿伯一闪而过的身影。

小男孩很聪明，知道镜子照到的角度是活动室侧边的位置，他小跑着跟了上去。

小孩子步子小，再加上怀里还揣着一袋吃的，怕被自己颠散了，速度就更慢了。而提着塑料桶的余阿伯，虽然是个瘸子，走的却很快，压根没注意身后缀着跟小尾巴。

就这样，小男孩一路跟着余庆丰来到位于福利院办公楼后边的水塔。

他看到腿脚不怎么利索的余阿伯，一手提着桶、一手抓着水塔外边的铁架子，艰难地往上爬。

铁架子不是楼梯，就是由一根根螺纹钢条搭起来的。平时没用，只有检修或者清洗水塔的时候，工人师傅才会从那爬上去。

男孩有点担心，怕余阿伯掉下来摔伤。但还好，虽然艰难，余阿伯还是爬上去了

他在塔顶干了什么，男孩在底下其实是看不到的。不过，等他下来的时候，男孩就发现那只塑料桶空了。

而余阿伯也发现了站在水塔旁边的小男孩。

一老一少，一个提着水捅，一个揣着零食，互相对视着。

随后，余庆丰一把扯着男孩的后衣领，像拎着只小鸡仔似地拖着男孩，走到活动室旁边的洗手间。

余庆丰把塑料桶反复清洗了很多遍，然后盯着男孩看了很久，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最后，他交待男孩中午别吃饭，到小屋里吃好吃的。说完笑着摸了摸男孩的脑袋，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

午饭后，男孩来到接待室旁边那座小平房。

余阿伯早就等在那里，见到他来了就笑眯眯地从一张老旧木桌底下，摸出两只肯德基的盒子。

一只炸得酥黄的鸡腿，香喷喷的还冒着热气。一盒蛋挞，散发出甜香。

男孩接过两只盒子，但他没有立即开始吃，反而打了个饱嗝。

“你吃饭了？”

余阿伯笑眯眯的表情突然变得凶巴巴，声音也提高了八度，男孩怔怔地抱着鸡腿和蛋挞，老实地点了点头。

“不是让你别吃饭吗？！”

平时总是温和笑着的阿伯，像是变了个人，粗暴地夺过盒子扔在桌上，拖着男孩来到外边。

接待室距离活动楼有十几米，为了方便接水打扫卫生，接待室和余庆丰住的那幢小平房中间的窄道口，安装了一个简易水龙头。

他拧开水龙头，把小男孩按在墙边，用自己的牙杯接水不停往他嘴里灌。

男孩感觉不到害怕，只是很难受。

水很冷，肚子很涨。

男孩受不了了，他想挣扎，但一个六岁半的孩子，力气哪有干惯粗活的余庆丰大。

他难受极了，冷水一杯又一杯地灌里嘴里，余阿伯还用手死死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