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问心（五）

林烬心念一动。整个好似岛国恐怖片的黑白鬼蜮，顿时发生了变化。

从原本的高清画质，瞬间变成了模糊的失真画面。

紧接着，粗糙的画面从颗粒感，继续变化，最终全部变作锯齿状、类似像素方块的视觉效果。

掉了漆皮的铁栅栏门，交叉帖着的封条，直挺挺伸着双臂的老人，远处张牙舞爪犹如一只只鬼手的枯树，嘎吱嘎吱作响的旋转木马，以及木马上流着血泪的鬼娃娃。

所有一切，全都模糊得像由细小的马赛克，拼帖出来的轮廓。

不过，虽然画面的清晰度，从某奇艺钻石会员降格到了盗版小网站，但恐怖气息反而更浓重了。

林烬曾经玩过一款恐怖流的像素小游戏，原本以为这种像极了超级马里奥的画质根本不可能吓得到人，但亲身体验过后却发现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而亲身处于这样一个充满像素方块的黑白世界里，那种抽离感、异界感更真实了。

正是这种抽离感与异界感，会令人产生一种极其不适、想要逃离的迫切。

林烬本人的情绪阀值很低，且与绝大多数人对喜怒哀乐的感知，不太一样。

而恐惧与悲伤，又是他所有情绪里最低的。

当然，不是完全没有，只是极为稀少。

“果然是这样。”

林烬仰头望向黑白灰三色交织的天空，说道：“所谓心狱，其实就是被困在自己心底最深处，找不到答案、难以释怀的心结里。”

“你居然发现了！”那个女声有些诧异地说道。

“怎么，没有人发现过吗？”

“当然有，你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啊。”

林烬了然地点了点头，对方似乎反应过来又被他反套路了，语气再次变得气愤起来。

“你确实是个不简单的怪物，但别以为自己发现了心狱的特点，就能逃出去。”

“哦，明白了。”林烬又点头一笑。

“你又明白什么了？”对方气愤的语气又掺杂了一丝愕然。

“你不是能偷偷潜进我的意识里窥探吗？自己看啊。”

“哼，什么叫偷偷。来到这里的都是囚徒，我是心狱的典狱长，有查看你们这些囚徒的权限。”

‘典狱长？囚徒？权限？这都什么跟什么？’

林烬暗自思忖了两秒，试探着问道：“那么，请问我犯了什么罪？”

“哈哈~~”对方大笑两声道：“犯了什么罪，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心中无惑，没害过人命的，又怎么会被关进心狱。”

“害过人命？让我想想。”林烬一脸认真地想了想，“倒还真没有。跟别人动过手，也想过要人命，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直接亲手杀死过谁。不过，未来会不会可就不好说了。”

“大言不惭，像你这么理直气壮的囚徒，我还头一回见。”

“谢夸。”

“喂，这是夸人的话吗？”

“难道不是吗？”

林烬一句反问，竟是搞得对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又说道：“心狱，就是心灵牢笼的意思。被关在这里的人，可以根据自己的意念，改变内部空间环境。

不过，改变的程度被局限在固定范围内。

我刚才试过了，不能切换场景，也不能让存在的建筑或人消失，只能在这个场景里进行小幅度改变。

所以，这个场景就是固定范围，而指定范围的就是你这个典狱长。”

“嗯，你说的没错，就是我。”

对方语气满是骄傲地承认道，不过，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奇道：“人？这些明明都是鬼，你怎么说是人？”

疑惑之间，对方终于想起来自己之前对这个囚徒的观察，有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

“你都不害怕的吗？这些可都是被你毒杀了的冤魂啊！”

是的，当林烬被这个只闻其声、不见其影的典狱长，声声质问，而后又像时光倒流了一般，回到江南儿童福利院大门前。

前后整个过程里，他始终安安静静站在铁门前，看着曾经的小伙伴，看着那个喜欢在冬日里搬把椅子晒太阳、总会给他留一把瓜子和两只橘子的老人。

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恐惧之情，他只是站着、看着，心里想的都是在福利院里生活的点点滴滴。

总是闪烁着五色霓虹的旋转木马，欢快的音乐、嬉笑的小伙伴们，还有那棵树冠郁郁葱葱的香樟树，透过树荫闪烁着点点光芒，被他看作繁星的阳光。

喜欢抢伙伴零食的小女孩，被抢了零食只会哇哇哭的小男孩，总是带着温热的瓜子，酸甜可口的橘子…

他在看到这间仿佛凶宅的福利院时，想到的都是那些温暖的、欢乐的、平常的画面。

林烬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问道：“所以，你其实只能查看到我意识中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对吗？”

虽然是反问，但对方也在他的语气里听出来，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作为典狱长的你，除了查看囚徒的意识，难道就没有别的本事了吗？”

这次确实是提问，但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好像在说‘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