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我佛慈悲

“这个梦，从一开始，就注定实现不了。”林烬的语气中没有任何情绪，不像先前那样故意拿腔作调火力全开地嘲讽，也不带一丝怜悯。

对于此时的阿赞耶来说，同情反而是一把无比尖利的刀，直扎心窝，直刺灵魂最深处。

他错了，错的一塌糊涂。

最糟糕的是，他自己竟毫无察觉，从来都没想过，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他把最重要的东西遗忘了，在那个无比伟大的梦想面前，所有一切都变得极为渺小。拜在门下的徒弟、前来[金刺馆]求刺符的信众，包括他自己，都不过是完成伟业的一个微小组成。

但是，老师没变。

在老师心里，他永远都是阿耶。

“当年，吉安家的后人，举家移民去美国生活。余于翁是地衹家神，你能在梦中见到他，那他也能托梦给吉安家的后代子孙，不是吗？

但以结果来看，他没有那么做，不然那只瓮也不会被送进邦帕功庙让僧人代为供奉了。

可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不那么做，你思考过这个问题吗？”

林烬自问自答道：“因为，他需要的是发自真心的信仰。

两百多年前，吉安家的家人和那些受过他帮助的乡亲邻里，诚心惦念、香火供奉，才令他成为地祇家神。

随着时间推移，世界上已经没有人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模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余于翁很清楚这一点，但他不在乎。

他存在的时间够久了，吉安家的子子孙孙也不再需要靠他这个家神护佑。

对于他来说，为了他人而存在，又何尝不是一种负累？

哪怕，那是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后代。

有事求拜，无事烧香。对他这个老祖宗没有丝毫感情连接的后人，即便供奉不断也是形式大于真心。

他很清楚，自己早就被遗忘了，就算靠香火再苟延残喘几年，也毫无意义。

直到，遇见你。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他和你的境遇，有种微妙的相似。

后人的遗忘，于他而言，也是一种抛弃。”

阿赞耶心底绷着的最后一道防线，被无比复杂的情绪彻底冲垮，连最后一丝执念都被打散。

他从来没有想过。

从来没有！

就好像老师为他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然而，万事万物皆有迹可循。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或许就是因为那微妙的相似，余于翁才会对那个被抛弃在邦帕功庙门前的婴儿，尤其心疼。

阿赞耶想起自己年幼无知发下誓愿，除了老神仙可以给自己吃的，还有不舍。

只是，那时候的他太小，还不懂得这种情感是什么。

然而，长大后的他，依然不懂得。

其实，一直守着这个誓愿、守住这份羁绊的是老师，不是他。

为了他的梦想，余于翁心甘情愿地背负起信众的念力。

那么，他死了，余于翁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就像当年那个圆脸小和尚，想都没想就发下誓愿一样，余于翁也毫不犹豫地在阿耶油尽灯枯身死之时，自碎神格，引信众念力强行将他的魂魄镇回体内。

不想失去了。

看着自己的家人、后代子孙，一个个地离去，余于翁宁愿自己死一百次，也不想再失去了。

“如果你只是独自去实现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我不会觉得你傻，还会敬佩你。坦白讲，如果不是因为余于翁，你就算没被那恶鬼吞了，也会被我捻作飞灰。”

林烬直言道：“就算我必须知道[荼母]的下落，也不会因此手下留情。毕竟，你做的那些事，我实在不敢苟同。

鉴于契约的原因，我现在不会动你。所以，不管你说不说，我都决定将你留在这里。

百年约满，余于翁重获自由，到那时，如果我还活着，再作打算。”

话音未落，林烬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来自事务所的提示：

【收容物图鉴——浮灵囚笼】

【判定结果：该亡魂等级过低，未达到收容标准】

“…………？？”

林烬整一个黑人问号脸。

《万物之书》很及时地做出了补充——

【与契约内容相关之物，不论妖魔鬼怪，还是灵宝神器，都不可被投入[卑至哞]、[人面枭]、[判官]三座石像中。[浮灵囚笼]，专门用来收容妖魂、人魂、邪灵。但是，这小老头的等级低到连老牛都嫌弃，所以，你死了这条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