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异林·残碎的细节旧忆
黑夜一直都是我最喜欢的时段,从小就是。小时候我还经常会跑到院子里看月亮,搜寻它在繁星海洋中穿梭留下的踪影,但在院子中只能看到树杈和密云后面朦胧的光晕。记忆中的它已经枯死很久了,粗壮的枝干上布满苔藓,枝杈犹如扭曲的手臂,伸向天空。再后来我逐渐明白,喜欢黑夜可能是因为内心深处的孤独!
打死我都没想到,在这片死气沉沉的原始森林之中,所有的事物和记忆似乎会自行删除。只要迷失在这禁地的人将没有机会再看见任何一个人,只会让人在葱绿无尽的原始森林腹地产生失心疯,眼中只有那连绵不变的古树湖泊,注定没人牵挂的死活,只有呼啸的狂风陪伴…..这片森林似乎存在着一股看不见且无法言喻的幽闭磁场空间,它的背后是一种无法满足的黑暗!
那些诡异的细节始终无法描述!
我记得,我是从一个洞口里出来,浑身是伤。
我记得,我刚吃了晚饭,或许算是宵夜(是一条鱼)应该是鱼,因为我看见了地上的鱼刺!雨水打在渐熄的篝火上发出嘶嘶的响声。强风摇晃着干瘪的破烂帐篷,像是打算在天亮之前把它吹倒。
我还记得很绝望,绞尽脑汁地想逃离这个魔鬼深渊腹地。我想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渴望能触摸到现代任何一种物品,哪怕是一个废弃的塑料瓶。
我一直游荡在森林之中,日复一日,周复一周,在茫茫无尽的森林腹地发过失心疯,吃过树皮嚼过枯草。无人关心的死活,只有呼啸的狂风作伴。这片林子能够更加残酷的教导人们认识自己的渺小。
不知迷失了多久。终于,在彻底陷入绝望的摧残之后,我再也无力挣逃。我找到了一片空地,瘫倒在地上,在此度过了三个日月,一动不动,我打算一直瘫在这里直到死去。白天干燥的风灼晒着我的皮肤,蛆虫在脖颈处繁衍蠕动。夜晚的星空转到头顶,地面上只有冷风嗖嗖,我感到了永世的孤独。渐渐的心跳开始减缓,准备着最后的道别。然而周围的一切似乎还在指骂着我,我能感觉到地下发出的沙沙声。聆听着那一丝丝低语,有恶骂,有恐惧,有痛苦。但还重要吗?每次艰难的呼吸都充满痛苦。感觉就像是被人用电锯划开了胸膛,硬塞进去了一个生锈的铁疙瘩。
透过噙满泪水的眼睛,我模糊看到帐篷上的一个小手电,很微弱。然后是我的家人——朋友。但他们似乎并不想寻找丢失的我,在这绝望的森林腹地,注定没人牵挂的死活,更没有谁哭着质问神明!
骇人的撕咬声回荡在深林中,如同草原上的狮子撕咬羔羊。嘈杂,哀痛,幽嚎,各种哭喊构成了夜色的和声。
外面又传来了戏虐的诡异邪笑,也可能是我疯了。我感觉帐篷外面走动着一个人,看上就像是噩梦中融化的蜡像。深深凹陷且不对称的双眼挂在一张扭曲、苍白的脸上,口鼻处还蒙着破旧的碎布,他正在帐篷的另一侧转来转去,时刻关注着我的情况。
像我现在这么憔悴、残破,他可以毫不费力的把我切成薄片。但不知他是倔还是傻,他恶狠狠的撕抓着我的帐篷,总之他在抓个不停。即便他的邪笑渐渐变弱,成为含糊的啜泣,他的巨大拳头也还是一刻不停。
我害怕的尖叫,但喉咙始终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我的身体在抽搐,我的心跳在减弱。视野变得狭窄、黑暗,填满了灰色。我看到了他的后脑勺。我的前胸,胸口,那是什么?黑糊糊的,像个石头。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又好像感觉非常对。我分辨不清。
在感觉过了永久以后,我用无力的双手和双膝支撑起身体,我努力爬到帐篷的另一端,尽全力喘息!我在地上摸索着,先是一滩积水,我试图爬过去,结果我的手腕不知道绊倒了什么东西,手肘反射性地弯曲,脸拍在地上。
我停住了片刻,搂着手臂上异样的疼痛,然后我感受到胸口和地面之间有种异动。有什么尖硬的东西在扭,就像是我压到了一只比我拳头大的甲壳虫,然后它正在用力的钻出去。我翻滚身体,但它始终跟着我。他就长在我身上,长在我胸口里,骚扒着、拱动着,吭哧吭哧的声音让我感到恶心。我蹬腿,撕扯、叫喊,不顾一切地想要把他拿开!
无聊!
我现在想起来。确实没有什么甲壳虫。那是噩梦,是幻觉,也是一种病,是一种孤独永世的失心疯。
黑夜一直都是我最喜欢的时段,从小就是。直到———直到———直到我步入了这片幽静的诡异森林!山中所见无不色彩斑斓,食物与水的味道让人经年沉醉,只要尝过一次,就终身难忘。这里日光溶溶,春水不休,每一株植物都会结出累累硕果。或许这些描述中有一部分属实,或许全都是假的。因为没有任何两个讲述着能够对所见所闻达成一致。包括我,我都不能证明自己是否还神智不清!
只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森林里面具有某种超脱时间的属性,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经从这里回来的人全都像是一夜苍老了许多。而更多人则根本是一去不复返。
可就在那天晚上,我遇见了一个人。
在晕眩的黑暗下化出一个蹒跚的人影。一副蓬乱的头发,尽管是在晚上也还戴着破旧的遮阳帽,那人眼里闪着喜悦的色彩。此刻的场景,远远不能与吟游诗人的故事和古老的传奇相提并论。没有晦涩高深的说道,没有立誓遵守的原则。来人站在我的身边,疑虑重重地看着地上一个破烂的人形........
这一次又是真的吗?又或者是我生前遗留的残痕,是死亡痛苦的余波,是几百次生死轮回的以前记忆?
我分辨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