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我的老朋友·锥子
滇临。光明又黑暗的镜面的城市,后人把它重新命名为:金四角!金四角在字面上的寓意:金为经济发展迅速,四角为四方,译为四方来金、四方吉祥。它并不像是金三角一样为三不管地带而命名的混乱魔鬼地区,至少老人们都是这样说。
滇临。道路交横纵错,腐蚀老化的排烟管网中泄露出各色烟尘,将暮色中的光线过滤成诡异的颜色。疯狂的产业放纵开发,让整个生命城市遭到污染,废水淤积在城市的下游地区,河中的鱼儿身上都是浓浓油漆味。在这里一夜暴富或者家破人亡都只在转瞬之间,似乎这座城市已经不再受到监管和束缚,只要出得起钱,一切唾手可得。。还有那些逃避追捕、债务和迫害的人,也纷纷在此定居。这个城市让他们重获新生,因为在这里没人会在乎你的过去。??话虽如此,每当夜深人静,总有粗心大意之人会丧生在蜿蜒的街路上,喉头见血,钱包空空…..
而在过去,这座城市繁华且热闹,这儿的居民包罗万象,文化异彩纷呈。特别是旅游行业给这座城市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推动作用,它一如既往地进行着革命创新,文化,艺术,工艺,贸易与创新携手共进,造就了一座财富与梦想之城。充满了机遇。直到上一任龙头“杀猪佬”遭到罢黜,这座城市正处于权利交接阶段。几位最显赫的"地蟒"正在商讨着这座城市的未来何去何从。(译:龙头差不多就是最吊的大佬,他下面的横权人士就用地蟒来比喻了。)
接下来,就要对不起我的老朋友岩依尖坎了。跟你讲,岩依尖坎以前是个"背仙神"的,就类似跳大绳的那种。当时咱还觉得这职业有多光彩呢,后来他又开了一个嚼班子。你说他唱戏?不是的!或许是迷信的心里在作祟,他带着的嚼班子在百姓眼中那是不可多得。
不信?
你自己去问问。当年的他究竟有多出奇!
知道你没功夫问,我就给你讲,岩依尖坎的命运,在他十二夏那年的夏天永远地改变了。他凭着身手和伎俩努力的活着,即赢得了一点名声,也背上了远多于他应得的骂名。
十二夏,他已经有了鼓当隆起的肌肉。十二夏,他已经熟知了怎样用拳头来说服别人。他的母亲早就一再警告过他。。
如果他年纪在大一点,可能就会更容易注意到周边正在发生不寻常的事情。咱这大边临地区,咱这穷乡僻壤的,最凶险的不过是豺狼虎豹,可能再多算上个把桶粗的毛贼。真正的世界有多凶险,一个小孩又哪儿能想到?
母亲看上去老了许多,即是因为无法言说的悲伤,也是因为她们的身世而受到众人排挤。岩依尖坎十二夏了,他能完全明白。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可容不下弱者!
那天他和其他孩子一起比赛摔跤,还顺便打了一架。因为有些人看他赢了不高兴。
傍晚,岩依尖坎胆颤的杵在门口。他抬起破烂的袖子擦擦鼻子,抹掉一道半干的血痂。。他朝不足几平方米肮脏、杂乱的房间里看去。母亲眼神变得冰冷,与方才的触摸一样陌生。他以为母亲会走过来,将自己拥进怀里。然而,母亲眼中并没有柔情,他感受到了恐惧又渴望。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去招惹村里的其他孩子?岩依,如果村里的人都讨厌你,我们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可他们先骂我的。”
母亲半转身,俯视着他,脸上的表情和眼神一样阴沉冰冷。
“但之前都是你先动手打人的,岩依,你这脾气……”
“我才没有。”岩依撒谎了。“最起码,不是每次。”
母亲起身走到最畸角的地方,在火炕边盘腿坐下。一把大米煮成的粥如清水。接下来三天的晚餐都是这个。她一边搅拌,一边说:“我们已经很嫌人烦了,老张望村长人不错,起码能收留我们。”
“可是———”
“我给人看病是因为我有这个本事,我们住在这里是逼不得已。”她朝门外远处的山峰看去,山上的树丛披着幽暗的夜色和银亮的月光。
“如果他们还骂我,或者是打我….我会还手,我不像你,胆小鬼。”
“你是你爹亲生的。”母亲的声音平静又克制———似乎更糟。“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他犯的罪,一直提醒我。而现在,他的话,他的恨,就甩在我的脸上。”
“所以你就讨厌我?”岩依尖坎又畏又怒地问。
…..
沉默在母子之间拉锯,他以为母亲会冲过来狠狠地打上一耳光,会微微疼上半个钟头,又或者是长久的哽咽哭泣。母亲经常哭,总在夜里他睡着之后,独自静静流泪,很久很久。
但这一回,她的眼睛里有些新的东西。像是恐惧。
———
十四岁的夏天,他遇到了韩微儿。她与二三十人一起来到了嘎巴村。这些人来自另一个种族,以植粮食为生的他们遇到了无可挽救的天灾——干旱。饥荒夺走了很多人,他们是最后的幸存者。不像其他前来掠夺的不速之客,他们给这个村庄带来了新的血液、种植技术和知识,便安顿了下来。
那天,岩依尖坎在落日的余晖中遇到了她。他当时正在南边的山崖上采仙草(石斛)和夜藤春还有曾骨草。一棵棵采集,在收入到背篓中。这项工作得需要勇气和耐心才能完成,而岩依尖坎是个毛躁的急性子,有几次都险些跌下悬崖。
他一抬头,就看见了她。
他停了下来,站在稍为平缓的岩石上,抖了抖身子。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的好奇和惊讶看去十足像是猜忌,不然他长相其实挺周正的。他母亲就曾说过:“你本来就挺帅气的,只要你别再用那种眼神看待一切,就好像你有多大仇要报似的。”
“你是谁?”他问道,声音就连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很粗鲁。
听他一问,她就畏缩了。
“我的意思是,你才刚来,这我知道,你叫什么?你在这大悬崖边上干嘛?要跳下去吗?”
一连串的问题像飞石一般,劈头盖脸砸向女孩。看上去,她比他大一些,应该相差在两岁左右。身段苗条,眼睛很大。说话时一直瞪着他,声音像老鼠一样。
“你是医生的儿子?”
他挠挠头,他知道村子里的人都是怎么说他的,于是他头一回感觉心痛。眼前初来乍到的女孩也肯定听说过和他有关的不少坏事。
“我叫岩依尖坎,对,我是医生的儿子。”他说话吞了口唾液,想缓和一下气氛。又问道:“你是谁?”
“我叫韩微儿,你可以和我走吗?我妈妈病了。”
岩依尖坎心沉了下去,他又把自己的声音变低了一些,生怕吓跑了她。
“我不是医生,我妈才是,我只是帮忙找药的。”承认这话简直像是拔了他的牙。
“她已经在去的路上,”女孩说,“她叫我来找你,说你有她要救人的藤草。”
岩依尖坎整理好背篓,慢慢爬到山顶,他踩过碎石、沙土,轻手轻脚走向她。“我跟你回去,你妈妈是谁?她怎么了?”
“她是教书的。”韩微儿一边带路一边说“她身上长满了红点,还发了高烧。吃什么吐什么。”
“我妈会有办法的。”岩依信心满满地说,随后就跟着她朝山下村子走去,每当女孩回头看他一眼,他就觉得心里被什么刺了一下。他很好奇村里其他小孩会和她说些什么。
她先开的口
“老张村长说你是锥子的孩子,是锥子的杂种。”
太阳西垂,幽影渐渐排攫住两人。岩依尖坎毫无感情的回答:“老张村长说得对。”
“所以你真的很倒霉吗?像他们口中说的一样?”
“那要看你怎么想了….”岩依尖坎觉得这个回答很巧妙,可她很快又把这个问题扯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