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雨季快到了,那时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只好待在家里,为此,我得先把我们的新船放置妥当。我把船移到从前卸木排的那条小河里,并趁涨潮时把它拖到岸上。我又叫约翰逊在那里挖了一个小小的船坞,宽度刚好能容得下小船,深度刚好在把水放进来后能把船浮起来。然后,趁退潮后,我们又在船坞口筑了一道坚固的堤坝挡住海水。这样,潮水上涨得再高,对小船也没有威胁。为了遮住雨水,我们又在船上面放了许多树枝,密密层层地堆了好几层,看上去像个茅草屋的屋顶。
就这样,我们等候着11月和12月的到来:那是我准备冒险的日期。
旱季快到了。看着气象越来越适合出海,我就开始做出海计划了。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储备起足够的粮食供航行之用,并打算在一两个星期内掘开船坞,把船放到水里去。一天早晨,我正忙着这类事情,就叫星期五去海边抓个海龟。我们每星期总要抓一两只回来,吃它的蛋和肉。星期五刚去不久,就飞也似的跑回来,一纵身跳进外墙,他跑得飞快,仿佛脚不着地似的。我还来不及间他是怎么回事,他就大叫道:“主人,主人,不好了,不好了!”“什么事,约翰逊?”
“那边有一只,两只,三只独木船,一只,两只,三只!”我听了他这种说法,还以为有六只独木船呢;后来一问,才知道只有三只。为了让星期五不那么恐惧,我安慰他说:“不要害怕。”可是,这可怜的家伙简直吓坏了,他以为这些人是来找他的,一定会把他切成一块块吃掉。他因为恐惧而一直颤抖,我不知道该如何帮他缓解,让他镇静下来。我安慰他说:“我们都有危险,我们都有可能被吃掉。”“不过,”我说,“约翰逊,我们得下定决心与他们打一仗。你能打吗,约翰逊?”
他说:“我会放枪,可他们来的人太多。”
我说:“那不要紧,我们的枪就是不打死他们,也会把他们吓跑。”我还问他:“如果我保护你,你会保护我吗?并且与我成为伙伴听从我的指挥。”他说:“你叫我死都行,主人。”
于是我拿了一大杯甘蔗酒让他喝下去。我的甘蔗酒一向喝得很省,因此至今还剩下不少。等他把酒喝下去之后,我叫他去把我们平时经常携带的那两支枪拿来,接着我自己也取了四支枪,每支枪里都装上五颗弹,又把两把手枪各装了六颗子弹。此外,我又在腰间挂上那把没有刀鞘的大刀,给了约翰逊那把斧头。
做好战斗准备,我就拿了望远镜跑到山坡上去看动静。从望远镜里,我一下子就看出,一共来了二十来个野人,带了三个俘虏。他们一共有三只独木舟。看情况,他们只是举行一次食人宴会,野蛮且血
腥,但我清楚,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还注意到,他们这次登陆的地点,不是上回星期五逃走的那地方,而是更靠近我那条小河的旁边。那一带海岸很低,并且有一片茂密的树林一直延伸到海边。看到他们登岸,想到这些畜生所要干的残忍的勾当,真令人打心底里感到憎恶。我因为极度的愤怒,决定杀光那些野人,我向山下跑去,告知了星期五我的决定并询问他的立场。这时约翰逊已消除了他恐惧的心情,又因为我给他喝了点甘蔗酒,精神也大大振奋。听了我的话,他大为高兴,并一再向我表示,就是我叫他死,他也情愿。
我当时真是义愤填膺。我先把早已装好弹药的武器分作两份。交给星期五一把手枪,叫他插在腰带上,又交给他三支长枪,让他背在肩上。我自己也拿了一把手枪和三支长枪。
我们就这样全副武装出发了。我又取了一小瓶甘蔗酒放在衣袋里,并把一大袋火药和子弹交给星期五拿着。我告诉约翰逊要听我指挥,命令他紧跟在我身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得乱动,不得随便开枪,不得任意行动,也不许说话。就这样,我向右绕了一个差不多一英里的圈子,准备过小河,钻进树林里。因为我想在被发现之前,使他们进入射击距离内。看似很冒险但是我通过望远镜观察,知道这是很容易就能做到的。
在前进过程中,我过去的一些想法又回到了我的心头,我的决心动摇了。这倒不是我怕他们人多,因为他们都是赤身裸体,没有武器,我对他们可以说是占着绝对优势,这是毫无疑问的,哪怕我一个人去也不成问题。可是,我想到的是,我究竟有什么使命,什么理由,什么必要去杀人流血,要去袭击这些人呢?他们既没有伤害过我,也无意要伤害我。他们那血腥残暴的风俗,是上帝的杰作,是他们的不幸,毕竟上帝想让他们处于蒙味未开化的阶段。更何况,他们于我而言,是无辜的。上帝并没有召唤我,要我去判决他们的行为,更没有要我去执行上帝的律法。任何时候,只要上帝认为适当,他满可以亲自执法,对他们全民族所犯的罪行,进行全民性的惩罚。即使那样,也与我无关。当然,对星期五来说,他倒是有正当的理由的,因为他和这群人是公开的敌人,和他们处于交战状态。他要去攻击他们,那倒是合法的。但对我来说,情况就不同了。我一边往前走,一边被这些想法纠缠着。最后,我停下脚步,准备探查一番他们的宴会,看一看事态发展再决定应该做什么。我决定,若非获得上帝召唤,绝对不去干涉他们。
这样决定之后,我就进入了树林。星期五紧随我身后,小心翼翼、悄然无声地往前走。我们一直走到树林的边缘,那儿离他们最近,中间只隔着一些树木,是树林边沿的一角。到了那里后,我就悄悄招呼约翰逊,指着林角上最靠外的一棵大树,要他隐蔽在那树后去观察一下,如果能看清楚他们的行动,就回来告诉我。他去了不大一会儿工夫,就回来对我说,从那儿他看得很清楚,他们正围着火堆吃一个俘虏的肉,另外还有一个俘虏,手脚被捆绑着,正躺在不远处的沙地上。
照他看来,他们接着就要杀他了。我听了他的话,火气顿时就冒了出来。他又告诉我,那躺着的俘虏不是他们部落的人,而是他曾经对我说过的坐小船到他们部落里去的那种有胡子的人。
我听说是有胡子的白人,不禁大为惊讶。我走到那棵大树背后用望远镜一看,果然看见一个白人躺在海滩上,手脚被菖蒲草一类的东西捆绑着。同时,我还看出,他是个欧洲人,身上穿着衣服。这时,我看见他们在离我大约五十码的灌木,就在我面前这棵树的前面。我只要绕一个小圈子,就可以走到那边,而且不会被他们发觉。只要一到那边,我和他们的距离就不到一半的射程了。这时,我已怒不可遏了,但还是强压心头的怒火,往回走了二十多步,来到一片矮树丛后
面。靠着这片矮树丛的掩护,我一直走到那棵大树背后。那里有一片小小的高地,离那些野人大约有八十码远。我走上高地,把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事情已发展到万分紧急的关头了,因为我看到有十九个野人挤在一起坐在地上,他们派出另外两个野人去宰杀那可怜的基督徒。大概,他们要把他给肢解掉,单独烤一条胳膊或是一条腿。我看到那两个野人这时已弯下腰,解着那白人脚上绑的东西。我转头对约翰逊说:“听到我的命令再行动。”
听到约翰逊保证照办,我又对他说:“好吧,约翰逊,你看我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要误事。”然后,把一支短枪和一支枪放在地上,约翰逊照做。我用剩下的一支短枪向那些野人瞄准,约翰逊也如此照做。我问约翰逊是否准备好了,他说:“好了。”然后,我说:“开火!”
约翰逊的枪法比我强多了。射击的结果是,他那边打死了两个,伤了三个。我这边只打死了一个,伤了两个。结果
不必说,那群野人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还能跑的全部从地上跳起来,茫然地四处张望。逃跑都不知道跑向哪个方向。因为他们都没搞懂灾祸是怎么发生的。
约翰逊一双眼睛紧盯着我,因为我吩咐过他,注意我的动作。我放完第一枪,马上把手里的短枪丢在地上,拿起一支枪。也照着做了。他看见我闭起一只眼瞄准,他也照样瞄准。我说:“星期五,你预备好了吗?”他说:“好了。”我就说:“以上帝的名义,开火!”说着,我又向那群惊慌失措的畜生开了一枪,约翰逊也开了枪。
的却很多。那些野人疯狂地乱跑乱叫,鲜血淋漓,几乎没有完好无损的。不久,其中有三个也倒下了,虽然还不曾完全死去。喂,约翰逊,”我一边放下子弹已经打空的鸟枪,拿起还装着子弹的那杆火枪,对约翰逊说,“现在,你跟我来!”他勇气十足地跟了上来。说罢这话,我们就一起冲出树林,出现在那些野人面前。当我看到他们已经看得见我们时,我就拼命大声呐喊,同时叫约翰逊也跟着我大声呐喊。我一面呐喊,一面向前飞跑。其实我根本跑不快、因为身上的枪械实在太重了。我们一路狂奔向那个白人俘虏。前面已经说过,那可怜的有胡子的人这时正躺在野人们所坐的地方和大海之间的沙滩上。两个正准备杀死并肢解他的野人,在第一声枪响的时候就惊慌失措了。他们丢开了俘虏,拼命向海边跑去,跳上了一只独木船。这时,那群野人中也有三个向同一方向逃跑。我回头吩咐约翰逊,要他追过去向他们开火。他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向前跑了约四十码,跑到离他们较近的地方,就向那批野人开枪。起初,看到他们一下子都倒在船里,我还以为他把他们通通打死了。可不久我又看到他们中有两个人又迅速坐了起来。尽管这样,他也打死了两个,打伤了一个;那个受伤的倒在船舱里,仿佛死了一般。
当约翰逊向那批逃到独木舟上的野人开火时,我拔出刀子,割断捆着白人的菖蒲草,给他松了绑,然后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我用葡萄牙语问他是什么人。
他用拉丁话回答说:“基督徒。”他摇摇晃晃地站立不稳,疲惫不堪,说话仿佛都在消耗他的精气。我从口袋里拿出那瓶酒,做手势叫他喝一点。他马上喝了几口。我又给了他一块面包,他也吃了下去。当我问他是哪个国家的人时,他说:“西班牙人。”这时,他精神已稍稍有些恢复,便做出各种手势,表示他对我救他的命如何如何感激。
“先生,”我搜刮着记忆中稀少的西班牙语,“这些我们回头再说吧。
现在打仗要紧。要是你还有点力气的话,就拿上这把手枪和这把刀杀过去吧!”
他马上接过武器,表示十分感激。就奋不顾身地向那些试图杀害他的人奔去,仿佛滋生了力量,一下子就把当中两个砍成几块。我们进行的这场攻击实在太出乎野人们的意料了,这帮可怜的家伙给我们的枪声吓得东倒西歪,连怎样逃跑都不知道,就只好拿他们的血肉之躯来抵挡我们的枪弹。约翰逊在小船上打死打伤的那五个,情形也一样。
他们当中三个人受了伤,栽到船里去以后,另外两个也吓得栽了进去。
这时候,我手上仍拿着一支枪,但我没有开枪,因为我已把手枪和腰刀给了那西班牙人,手里得留一支装好弹药的枪,以防万一。我把约翰逊叫过来,吩咐他赶快跑到我们第一次放枪的那棵大树边,把那几支我们摞在那儿的子弹已经打空的枪拿过来。他一下子就取回来了。于是我把自己的短枪交给他,自己坐下来给所有的枪再次装上弹药,并告诉他需要用枪时随时可来拿。我在给这些枪装弹药的时候,那个西班牙人同一个野人开展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斗。
那个野人手执一把他们的大木刀向他猛扑过去。要不是我开枪阻止的话,西班牙人刚才已经死在这把木刀下了。那西班牙人虽然身体虚弱,却异常勇猛。我看到他时,他已和那野人恶战了好一会了,并且在那野人头上砍了两个大口子。可是,那野人强壮无比,威武有力,只见他向前猛地一扑,就把西班牙人压倒在地,并伸手去夺西班牙人手中的刀。那西班牙人被他压在底下,急中生智,连忙松开手中的刀,从腰间抽出手枪,我都来不及跑过去帮忙,他对准那野人,一枪结束了敌人的性命。
约翰逊趁着没人管他,手里只拿了一把斧头,就向那些望风而逃的野人追去。他先用斧头结果了刚才受伤倒下的三个野人的性命,然后把他能追赶得上的野人杀个精光,一个不留。这时候,那西班牙人跑过来向我要枪,我就给了他一支枪。他拿着枪,追上了两个野人,把他们都打伤了,但因为他已没有力气再跑了,那两个受伤的野人就逃到树林里去了。接着,约翰逊又追到树林里,砍死了一个。另一个却身手异常敏捷灵活,虽然受了伤,还是跳到海里,拼力向留在独木舟上的那两个野人游去。这三个人,连同一个受了伤而生死不明的野人,从我们手中逃出去了,二十一人中其余的十七人,都被我们打死了。全部战果统计如下:
被我们从树后第一枪打死的,三人;第二枪打死的,两人;被约翰逊打死在船上的,两人;受伤后被约翰逊砍死的,两人;在树林中被约翰逊砍死的,一人;被西班牙人杀死的,三人;在各处因伤毙命或被约翰逊追杀而死的,四人;在小船里逃生的,四人;其中一人虽没有死,也受了伤。以上共计二十一人。
那几个逃上独木舟的野人,拼命划着船,想逃出我们的射程。虽然约翰逊向他们开了两三枪,可我没看到他打中任何人。约翰逊希望用他们的独木船去追杀他们。其实,我也担心,如果他们卷土重来,带着大部队的话,我们三个人一定会被杀死吃掉的。所以我也同意约翰逊到海上去追他们。我立刻跑向一只独木船跳了上去,并叫约翰逊也一起上来。可是,我一跳上独木舟,就发现船上还躺着一个俘虏,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那俘虏也像那西班牙人一样,手脚都被捆绑着,等着被杀了吃掉。他已经被吓了个半死,因为不能抬头了解情况,再加上脖子和脚给绑得太紧,而且也绑得太久,所以只剩一口气了。我立刻把捆在他身上的喜蒲之类的东西割断,想把他扶起来,但是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更不要说站起来了。他只能可怜地呻吟,或许他还以为我们要准备吃了他呢。约翰逊一上船,我就叫约翰逊跟他讲话,告诉他已经遇救了。同时,我又把酒瓶掏出来,叫约翰逊给这可怜的野人喝两口。那野人喝了酒,又听见自己已经获救,不觉精神为之一振,居然马上坐了起来。不料,约翰逊一听见他说话,把他的脸一看,立刻又是吻他,又是拥抱他,又是大哭大笑,又是大喊大叫。接着又是一个劲儿地乱跳狂舞,大声唱歌。然后又是大哭大号,又是扭自己的两手,打自己的脸和头,继而又是高声大唱,又是乱跳狂舞,活像个疯子。他的举动,让我不由自主地泪流满面。等他闹腾了半天,我才有机会询问他怎么了。不料,他稍微平静了一点后,竟然对我说,那是他父亲。我看着约翰逊见到他父亲和见到他父亲免于死亡之后,在脸上呈现的喜极欲狂的表情和一片孝心,我内心所受的感动实难言表。不仅如此,在他们父子相逢之后,他那种父子见面后流露的深情厚爱,我更是无法形容。只见他一会儿跳上小船,一会儿又跳下来,这样上上下下,不知折腾了多少趟。每次一上船,他总要坐到他父亲身边,袒开胸膛,把父亲的头紧紧抱在胸口,一抱就是半个钟头。他这样做是为了使父亲感到舒服些。然后,他又捧住他父亲被绑得麻木和僵硬的手或脚,不停地搓擦。我见他
这样做,就把酒瓶里的甘蔗酒倒了一些出来给他,叫他用酒来按摩,这对治疗的用处很大。
既然接连发生了这些事,我们也就没时间再去追那条独木舟上的野人了。他们当时也已划得很远很远,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事实上,我们没有去追击,倒是我们的好运气。因为不到两小时,海上就刮起了大风,估计那些逃跑的野人还没有走完四分之一的路程就遭遇了大风。那一夜刮了许久的西北风,我估摸着他们遇上了逆风,不是小舟翻沉就是难回大陆。
现在再回过头来谈谈约翰逊吧。他这时正围着他父亲忙得不可开交,使我不忍心差他去做什么事。等我觉得他可以稍稍离开一会儿时才把他叫过来。他过来了,又是跳,又是笑,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我问他的父亲有没有吃面包,他摇头说:“没有,坏小子都吃光了”我从自己特意带出来的一只小袋里掏出一块面包给他,又给了他一点酒,叫他自己喝。他连尝都不舍得尝,给他父亲吃了。我衣袋里还有两三串葡萄干,我给了他一把,叫他也拿给他父亲吃。他把这把葡萄干送给他父亲之后,马上又跳出小船,像着了魔似的向远处跑去而且跑得飞快。他简直是我人生中见过的跑得最快的人。尽管我对着他大声叫喊,他还是头也不回地一个劲往前跑。不到一刻钟工夫,他回来了,不过速度已经没有去的时候那么快了。我才发现是他手上的东西拖累了他。
他走到我面前我才知道,原来他是跑回家去取了一只泥罐子,替他父亲弄了些淡水来,并且又带来了两块面包。他把面包交给我,把水送给他父亲。我这时也感到很渴了,就顺便喝了一口。他父亲喝了点水后,精神好多了,比我给他喝酒还有效,因为他确实渴得快要虚脱了。
他父亲喝完水,我便把约翰逊叫过来,问他罐子里还有没有水。他说:“有。”我就让他给那个西班牙人水和面包,因为他和约翰逊的父亲一样又饿又渴。这时,那西班牙人已没有一点力气了,正躺在一棵树底下的绿草地上休息。他的手脚因刚刚被绑得太紧,现在又肿又硬。我看到约翰逊把水给他送过去,他就坐起来喝水,并把面包接了过去,开始吃起面包来了。我走到他面前,又给了他一把葡萄干。他抬起头来望着我,脸上露出无限感激的样子。可是他身子实在太虚弱了,尽管他在与野人战斗时奋力拼搏,但现在却连站都站不起来。他试了两三回,但的确都没能办到。他的脚踝肿得厉害,而且疼痛难忍。我让他坐下吩咐约翰逊用甘蔗酒替西班牙人擦一下,像他对他的父亲做的那样。我还让他用甘蔗酒擦洗擦洗。
我发现,约翰逊真是个心地诚挚的孝子。他一边为西班牙人搓擦,一边频频回头看他的父亲是否还坐在原来的地方。
有一次,他忽然发觉他父亲不见了,就立即跳起来,一句话也不说,飞跑到他父亲原来坐的地方,他跑得飞快,几乎看不见他的双脚接触地面。他过去一看,原来他父亲为了舒舒手脚的筋骨,躺了下去。他这才放心,又赶紧回来。这时我对西班牙人说,让约翰逊扶他走到小船上去,然后坐船到我们的住所,这样我可照顾他。
不料约翰逊力大无比,一下子就把那西班牙人背在身上, 向小船那边走去。一直背到那艘独木船上然后轻轻放下他,让他两只脚垂在船里,人坐在船舷上,接着把他抱进去,安置在他父亲的身边。然后,约翰逊立即跳出小船,把船推到水里,划着它沿岸驶去。尽管这时风已刮得很大了,可他划得比我走路还快。他把他俩安全地载到那条小河里,让他们在船里等着,他自己又马上翻身回来,去取海边的另一只独木舟。我在半路遇上他,问他上哪儿去?他说:“去取那只小船。”他随即像一阵风似的走掉了,因为肯定没有任何人跑得像他那么快,连马也不行。我从陆路刚走到小河边,他就已经把另一只独木船划进河里了。他先把我渡过小河,又去帮助我们两位新来的客人下了船。可是他俩都已无法走动,把可怜的约翰逊弄得一筹莫展。
为了打破这个僵局,我想了想办法。我让星期五叫他俩坐在河边,让他自己到我身边来。不久,我们便做了一副类似担架的东西。我们把他俩放上去,我和约翰逊一前一后抬着他俩往前走。但是,把他们抬到住所围墙外时,我们更加犯愁了。因为要把他们两人背过墙去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我又不愿拆坏围墙。于是,我和星期五只好动手搭个临时帐篷。不到两小时帐篷就搭成了,而且样子也挺不错。帐篷顶上铺一层旧帆布,帆布上又铺上树枝,帐篷就搭在我们外墙外面的那块空地上。也就是说,在外墙和我新近种植起来的那片幼林之间。在帐篷里,我们用一些现成的干稻草搭了两张地铺,上面各铺了一条毯子,再加上一条毯子当作盖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