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春天的气息
春节已过,一晃到了阳春三月,新一年的春潮开始从南到北快速的涌动,关内的一些地区已经呈现出桃红柳绿的盎然生机。但关外的春天依旧姗姗来迟,春姑娘似乎还在路上漫游,不急于唤醒处于猫冬状态下的关东大地。特别是在松嫩平原,关于春的气息还是如此的微弱,蜿蜒悠长的乌裕尔河,依旧执拗的冰封着,听不到一丝水流的声音,仁和村依旧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中。但是村民们关于新一年的希望已经开始萌芽,开始筹划了!
清晨,菜花就风风火火的出了家门,约半个小时功夫,钱德金家闲置一冬的空旷猪圈里,又传出了乳猪稚嫩的哼叫声。这是菜花从村民家新赊来的两头仔猪,两头小猪白白胖胖,非常的爱人。但东北早春的天气依然寒冷,菜花怕猪仔受冻,马上到自家柴垛刨了一大捆干软的柴草铺进了猪圈里,猪圈内顿时松软的像一张大号婴儿软床,使小猪的新家也更加温暖舒适。
做完这一切,菜花就蹲在圈门旁,用手指逗弄着小猪的嘴,两只小猪也用鲜嫩的小嘴在菜花的指头上拱来拱去,像是吸吮着妈妈的**……菜花看着两个猪仔乖巧可人的模样,眼中不免流露出期许和慈爱的目光。
菜花知道,家里种的十几亩地只能维持一年的口粮,至于一年的零花开销,全靠这两头仔猪长大“成仁“了。目前小猪也不具备放养的条件,只能关在猪圈中喂养,因为猪仔还小,所以在吃食上也不能太差。想到这,菜花忙起身回到屋中,把口中节省下来的两个玉米面饼子捣碎,然后兑一点泔水,用手反复抓成细软的糊壮,再加上少许的米糠,拌匀后放进大黑铁锅中温热,随后盛到猪盆里端到了两头小猪面前,菜花蹲在一旁看着两头猪仔津津有味的吃着,不由会心地微笑着……
屋内,钱德金吃完早饭,刚要走出家门,这时邻居王二麻子迈着四方步走进院来,钱德金见状马上寒暄着把王二麻子让进屋里,忙着倒水,递烟……
王二麻子原名王荣,在钱德金家的东侧住,属于近邻。虽然住的较近,但两家走动得并不频繁,甚至有些生疏。当然,两家也不存在任何实质性的矛盾。王二麻子比钱德金年长十岁,中等身材,国字脸,黑糙的脸部皮肤上布满了麻子坑,因家族排名行二,王二麻子便由此得名。
王二麻子很有经济头脑,看似朴实的外表下透着精明。他不仅庄稼活好,学习科学种田,而且交际广泛,信息灵光。自从村民分地单干后,王二麻子不仅自家种的地年年丰收,而且还承包了一些村民的地,腰包很快就鼓了起来。家中不仅余粮满仓,而且口粮多以小麦等细粮为主,这让村邻们很是艳羡,在村里属于响当当的上等户。
当然,如果一些村民家的粮食不够吃,王二麻子也不会袖手旁观,总会借出粮面来接济一些村邻,到了秋粮收获时再偿还。因此,王二麻子的外号虽然有些不雅,但不影响村民对他的敬重。作为邻居,钱德金对王二麻子火炭红的日子难免心生嫉羡。在平时,邻居间的碰面就是象征性的打打招呼,没有过多过深的交往。特别是最近几年,钱德金因庄稼连年欠收,加上遭遇父母意外身故的大事,手头已拮据到借钱度日,所以沦落到了村民眼中的下等户。尽管生产队时期的钱德金曾是无限风光的队长红人,但毕竟时代变了,曾经的美好已成昨日黄花,湮没在了时代发展的滚滚洪流中!
钱德金也觉察到,这几年来,村民间的生活不经意间拉开了差距,乡邻间的交往也开始有了微妙变化,上等户之间的交往更加频繁,下等户的人家常常门庭冷落,很少有人串门,只有到了猫冬时节,一些下等户的家门才会热闹起来,因为每到冬闲时,这里常常会成为村里闲散人员下棋喝酒,聚众赌博的据点。所以,村里下等户的形象会更加受损,往往成为上等户眼中不务正业,不会过日子,二流子家庭的代名词了,有时也难免会在背后指指点点,唯恐避之不及。
王二麻子作为上等户的代表突然造访,这让钱德金这个下等户不免有些惶恐,甚至感觉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钱德金一边倒水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二哥今天这么得闲,中午就不要走了,一会我让菜花整几个菜,兄弟陪你喝两盅”?
王二麻子没有急于回答钱德金的盛情挽留,他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感觉钱德金家的木条炕沿有些倾斜没有坐实,就用双手撑着炕沿稍微用力,把略显肥凸的屁股往炕里又挪了挪。随后不紧不慢地端起炕上的热水杯,轻轻的吸了一口,放下水杯,便开口对钱德金慢悠悠地说:“兄弟啊,午饭就不必吃了,怪破费的”。王二麻子说完,用眼角的余光再次扫了一下钱德金几乎家徒四壁的土屋。接着随手在自己兜里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支点着吸了起来,对钱德金递过来的葡萄牌香烟视而不见……王二麻子接着说:“我这次来,想和大兄弟证实一个消息,昨天,我听咱村的狗剩子说,你今年要到城里去打工,不知这个消息属实不?王二麻子说完,目光开始落在钱德金的脸上,专注而急切地等着钱德金确切的答案。
钱德金听到王二麻子此次造访的原由,不免心头一震,心里开始埋怨起这个大嘴的“狗剩子”来。狗剩子是钱德金的堂弟,他是自己父亲唯一的叔伯弟弟钱立发的儿子,族名叫钱德龙。狗剩子只有小学文化,今年刚成年。狗剩子十几岁就出村混社会,常在城乡之间游荡,每天东家出,西家进,游手好闲,城里城外的乱转悠,属于村民眼中典型的二流子,但因为经常进城,结交的比较宽泛,所以狗剩子也有一定的见识,属于城乡间耳听八方的消息灵通人士。
狗剩子在两岁的时候曾得了一场重病,因为家里太穷看不起病,父母决定放弃对孩子的治疗,而狗剩子比较命大,竟奇迹般的活了过来,所以,村民给起了个外号叫“狗剩子”。
几天前,钱德金在村路上碰到了堂弟狗剩子,就简单地向堂弟打听了进城打工的一些情况,和自己想出去闯闯的一点想法,钱德金当时说出这些话,仅算是兄弟间的一次看法交流,仅此而已,毕竟对于钱德金来说,走出农村进城去发展,能做出涉及家庭命运的这一战略决策,还是需要多方论证和谨慎行事的。没想到狗剩子这个二流子堂弟就在全村广而告之了,最后还传到了王二麻子的耳中。
面对王二麻子急切想要的答案,钱德金也没有马上回答,他心里想,王二麻子为什么这么关心自己是否要出城打工的事儿,他要做什么?想到这,钱德金不置可否地笑着反问道:“二哥亲自上门,就是为了这个事儿,不知二哥有什么打算”?王二麻子见钱德金并没有明确回复他,也不便深问,就接着钱德金的话头敷衍着说:“哦,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毕竟远亲不如近邻吗”!
接着,王二麻子又与钱德金闲聊了一些村里家长里短的话题,坐了约半个时辰,便才起身走出钱德金的家门。
钱德金把王二麻子送出家门,回屋后不免心潮涌动起来!他注意到,王二麻子吸的是凤舞牌香烟,比自己吸的葡萄牌香烟至少要高两个档次。而且,在王二麻子穿的新棉袄上,还能依稀嗅出蒸白面馒头时残留的面香味儿!钱德金不禁感叹:“哎,人一旦有了钱,浑身上下闻着哪他妈都香,味道就是正!”接着,钱德金开始为自己暗自打气:“哼,我钱德金并不比别人笨,甚至智商和情商可以碾压90%以上的村民,假以时日,就是超过王二麻子也不在话下。想到这,钱德金顿觉胸膛内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
此刻,钱德金又开始琢磨起王二麻子此次造访的原由和动机来,王二麻子对此闪烁其词,和自己一样都善于打太极,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时,他突然想到了狗剩子,“哼,这个大嘴巴的堂弟”!钱德金想到这,便披上旧棉袄推开房门,径直向狗剩子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