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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爱情标准

凌晨四点三十分,广袤的松嫩平原夜色依旧浓重,处于猫冬状态的仁和村村民们,依然处于沉沉的睡意中,空旷的村落中,偶尔会传出几声鸡鸣和狗吠声,随后整个村庄又归于沉寂,看不见一丝灯火,只有不经意间从东方地平线上露出的一缕微光,预示着新一天的黎明即将到来……

钱德金早早地从梦中醒来,但梦境依然清晰,父亲的话依然在他的耳边悠悠回响——“德金啊,你一定会多金多福的’’!

钱德金在黑暗中长长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同时不由得把两只拳头攥紧,然后用力的伸出被窝,举向半空,像是伸了个懒腰,又像是在为自己打气,由于用力过猛,突然感觉腹内有一股气流极速下窜,接着一个响屁在狭小的土屋内震响!乡村的夜出奇的静,钱德金这股由下体喷薄而出的气流,此刻就显得格外地响,连屋内墙角的水缸,也联动着产生了嗡嗡的回音!

钱德金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感觉到神清气爽。此刻,老婆菜花显然是被他的这一系列动作给惊醒了,黑暗中推了一下丈夫,嗔怪的说:“天还没亮呢,你作什么妖?你要是睡醒了赶紧起来把灶坑的灰掏了,再把炉子的火生了,我再睡一会”!菜花说完翻了个身,裹紧了被子,又沉沉的睡去!

钱德金没有回应,也不忙于起来,因为冬季的乡村是猫冬季节,没有什么要紧的活需要干,于是侧过身,注视着再次进入梦乡的老婆,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中……

老婆菜花比自己小三岁,身材微胖,体格健壮,皮肤略黑并显得有点粗糙,大脸蛋,大眼睛,大屁股,说话声音也比较中性,但干起活来雷厉风行,干净利索。虽然只有小学文化,没有什么大的理想和眼界,有时脾气也有点急躁,但对丈夫还是关爱有加,有可口的饭菜总会留给丈夫吃。体格健壮,能干活,疼爱丈夫,还会过日子,这些菜花都占全了,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是东北农村选媳妇的最高标准。所以,公公婆婆在世时,对菜花的外在条件还是比较满意的。

菜花的娘家在后屯住,距离婆家仁和村不足五公里,娘家的经济条件要比婆家好很多。菜花作为家中的独生女,并没有娇生惯养,活计非常应人,干农活一点不比男人差,早在生产队的时候,无论是割地还是铲地,菜花总会把锄头镰刀舞动得上下翻飞,有时还会把一些男劳力甩在身后,一把好活计叫响前后村,加上王菜花的嗓门粗高,村民们常给她起绰号叫“梁山好汉”。

菜花的父亲王喜财,是勤俭持家的一把好手,尽管家中收入属于上等户,但在花钱上从来都注重节俭,王喜财烟酒不沾,每天坚持吃大饼子,喝小米粥,啃咸菜条。即使在冬季,王家吃白菜土豆也要按照王喜财制定的消费计划来,白菜土豆也只能一周分别吃一次,王喜财的消费观就是吃饱就行,能省则省,甚至有些吝啬。只有到了年节,在妻女的催逼下,他才勉为其难的去割上一点肉,并要求老婆一再拉长食用周期。

王喜财脚上穿了三年多的一双破棉鞋,早已油光发亮沾满了污渍和灰土,尽管已经露出脚趾也不肯换双新的。特别是在松嫰平原的冬季里,气温最低时零下三十多度,在三九天更是滴水成冰,即便如此冷的天气,王喜财依旧穿着露脚趾头的破棉鞋,也舍不得垫上个棉布垫,有时实在冻脚了,就去扯一些苞米叶子,胡乱地塞进鞋里挡住风口来御寒保暖,所以每到冬季,王喜才的脚总会遭遇冻疮,常常流脓淌水的让人不忍直视,但他依然不为所动。

王喜财在村里的口碑也并不好,村民家如有婚丧嫁娶的事儿,他除了直系亲属要到场,写上5元或10元的微薄礼金外,其他乡邻的红白事儿,他很少随礼。所以,村民送他个外号叫王小抠。值得一提的是,王喜财虽然有点抠,但是却有一定的理财水平,他凭着多年来勤俭持家,勒紧腰带积蓄的五千块钱,在村里做起了高利贷生意,月利最高升到三分,就凭这个理财手段,王喜财一年就有一千多元的利息进账,尽管村民们对他的吝啬常常会给出差评,但王喜财毕竟属于有钱人,在世俗的社会里,有钱就有了尊严和底气,村民们自然也不敢小瞧,至于其人格上的污点或是非,就没人会去计较了。万一有个钱紧的时候,毕竟王喜财放贷的手续比较简便,钱就锁在自家厚重的大榆木柜里,只要满足利息标准,可24小时服务,随时放款,每当一些救急的村民从王小抠的家门走出,手中拿着一沓崭新的老头票时,王小抠就会马上变成村民眼中的王菩萨了……

在十里八乡,虽然王小抠的吝啬之名妇孺皆知,但在嫁女儿这件事上却做得可圈可点。作为钱德金的岳父大人,王喜财对钱德金这个姑爷还是比较满意的,他认为自己叫喜财,姑爷叫德金,也算是门当户对,比较吉利。而且钱德金的情商确实比较高,初次相亲的时候,对王喜财殷勤有加,第一句话叫岳父大人,第二句叫老泰山,第三句话就直接改口叫爹了。王喜财没有儿子,老伴生养了一个女儿后就不能生育了,对他来说一直是个遗憾,所以对姑爷钱德金的殷勤非常受用,在嫁女儿时也没要一分彩礼,当然,王喜财也没有陪送给女儿一分嫁妆。他认为,嫁出的女儿就是泼出的水,给了嫁妆等于财富外流,这样亏本的事儿不能干。钱德金庆幸的事儿,家里只卖了两头猪,就把喜事给办了,为此,钱德金一直对岳父王喜财比较感恩。

菜花过门后,继承了父亲王喜财的勤俭家风,粗饭吃的多,粗活抢着干,成为家里的主要劳力。种什么庄稼,该怎么种,菜花心理没数,她认为那是老爷们该操心的事儿,他的任务就是帮助男人干活,照顾好一家老小。钱德金种地不在行,结婚五年来,所种的庄稼年年欠收,菜花看到眼里,但并不埋怨,她认为种庄稼就是靠天吃饭,种在地上,收在天上,庄稼收成不好都是老天爷的事儿,和丈夫关系不大。为了增加家庭收入,每到春季,菜花就去附近村邻家换一些鸡蛋来孵化,再去抓两个猪羔子来养。

猪羔子壮一点的一般30多斤,抓两个猪羔子就需要60多元,如果钱不够,就去赊,好在村民们都比较开明,认为都是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谁还没有个为难招灾的时候,一般都会赊给她,最晚到了秋冬季,猪养大了卖掉,赊欠的猪羔子钱就会马上还清。如果一旦猪羔子中途夭折,村民也都不会赖账,没有钱就用秋收的粮食换算成相应金额来顶账,都不会差事儿。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每户村民养猪基本上不超过两头,饲养的方式也比较简单,不像现在购买猪饲料,讲究科学喂养。在那时,都是纯正的“生态喂养”和集体放养,村民也不懂养猪需要打什么疫苗,饲养成本基本就是抓猪羔的成本,猪能否养大也是凭天由命。

在整个夏秋时节内,每天上午约十点左右,村里的猪倌会把所有村民家的猪拢到一起,并赶着这群猪到村外几片未开垦的野地里去放养,下午猪基本吃饱后再赶回村里。每当衣衫褴褛,拿着长杆皮鞭的猪倌把猪赶回到村口,就会拖着长长的尾音吆喝着“猪……回……来……了”,以此来告知村民,村民们便会出门来接自家的猪,猪倌以此向每户村民确认猪已“完璧归赵”,自家的猪一般都很认家门,都会撒着欢儿随着主人跑进自家的院落,至于猪倌的工钱,就是秋后到每个村民家来领十个鸡蛋,就算工钱相抵了。

当然,猪仅仅靠吃野菜也不会肥壮,只有到了初冬需要卖猪抓年膘的时候,村民们才会在野菜饲料中加上一点面糠或粗糙的玉米面,来给猪催一下肥,随后就会把猪卖掉或杀掉卖肉了。所以,养猪的成本相对比较低,一般不会大幅增加村民的家庭开支。每年到了秋冬时节,菜花都会把养大的两头猪卖掉来补贴家用,关于抓猪养猪的事,菜花也从不用丈夫操持费心。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东北农村,物资相对短缺,人的思想也较为保守僵化,所以,养猪是唯一的副业,穷基本也是一种普遍现象,90%以上的家庭基本生活在同一水平线上,没有对比,没有差距,村民们在心理上也就没有了伤害,没有了压抑感,心态自然就好多了。农闲时村里老少爷们聚在一起,打牌喝酒,苦中作乐,倒也不觉的生活有多苦,活着有多卑微了。在菜花的理想生活中,只要将来的生活不缺谁短谁的,就心满意足了!

钱德金心理清楚,菜花不仅懂得勤劳持家,也是爱自己的,尽管农村人对待爱的表达方式,不像城里人的那种花前月下,耳鬓厮磨,你侬我侬,但对这种爱情的表现,更多是生活中的付出和对丈夫朴素的关爱。比如,每当家里改善伙食的时候,菜花总是提前把自己吃的粗面饼子热热,然后把后面做的猪肉炖粉条和烙的油饼,全部推到丈夫桌前!理由是自己身体壮,吃什么都健康长肉,丈夫是一家之主,一定要吃一些好的。让钱德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到了春季家里抹房子(防止夏季房顶漏雨,东北农村维护土屋的基本方法),菜花认为没必要惊动村民来帮忙,因为会消费很多粮食,于是决定两口子自己干,没等丈夫同意菜花就自己拎着水桶出去和泥了,“和大泥”,被村民称为农村生活的“四大累”之首,和完一堆泥,即便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会累的气喘吁吁,瘫软一边,而菜花说干就干,而且不让丈夫插手,自己撒秸秆,伴土,浇水,搅泥一气呵成,和完泥后,再用手推车把泥运到屋檐下,然后用铁锨奋力往房顶上甩泥......

丈夫钱德金只负责在房顶上抹泥即可。一天下来,菜花就变成了梁山好汉“李逵”,蓬头垢面,满脸满身都是泥巴,钱德金看后非常心疼妻子,也很佩服妻子的能干。

还有一点,菜花对丈夫钱德金比较崇拜的地方,就是钱德金是初中学历,而菜花小学还没有毕业。岳父王喜财认为女孩子上学没啥用,识几个字就行了,加之菜花对学习也不感兴趣,所以上到小学四年级,父女倆一致认为文化够用了,决定退学。但菜花对丈夫的初中学历还是比较仰慕的,毕竟比自己的小学文化高了一大截,文凭在那摆着呢!生活中,钱德金偶尔冒出一句简单的英语单词,菜花就仿佛邂逅了一位外国贵宾,眼中充满了崇拜。特别是每当有村民来家里要求钱德金帮助代写书信时(80年代初,当时有很多村民文盲,不会写书信),菜花总会不经意间向丈夫飘来一缕秋波,每当这个时刻,钱德金的尊严感便会油然而生!

至于钱德金是否爱菜花,他自己也说不清。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东北农村, 即便一个村的男女青年路上碰面,包括同班同学,只要是异性都不敢直视对方,更羞于开口打招呼了。即便心中有暗恋的姑娘,也只能任天由命了。至于缘由,一是当时农村还残存着一定程度的男女授受不亲的封建观念;二是防止被村民说闲话,导致父母难堪,特别是女孩。关于对象的选择,多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而对爱情概念的理解,往往是直白和肤浅的,认为爱情就是男女之间搭伴过日子,合作生孩子这样简单,至于现代人讲究的三观相和,同频共振,当时的人是没有这个概念的,所以,钱德金对菜花的爱情也是朦胧的,不明确的,具有时代随众色彩的。对菜花没有过一见钟情的痴迷,更没有过怦然心动的感受,也谈不到有共同语言。娶菜花,也许更多的是符合农村世俗的标准,就是父母口中的身体好,能干活,好生养吧!

所以,在娶菜花的第一年里,每天刚到傍晚时分,钱德金总会急不可耐的锁门闭户,在铺着破炕席的土炕上滚动,与菜花疯狂地做爱,其动机就是为了尽快完成父母交给的传宗接代任务。在钱德金当时的思想中,也许这就是爱情的标准和最终目的吧!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提升,每当夜深人静之时,钱德金有时也开始怀疑自己的爱情观,毕竟与一般村民相比,自己还算是高学历,独立思考能力还是有的,也许爱情还有更多内涵,更高的追求吧!想到这,钱德金不免有些懊恼和自责起来:“嗨,自己竟想些没用的,就这穷日子,有个女人和自己过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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