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珠联璧合

孟姝望着熟睡的孟媖，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前世今生的种种。

这一世，她一定要保护好失而复得的妹妹，还有身后的家人，再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们。

困意袭来，孟姝微微侧过身，从放了零陵香和决明子的药枕下，拿出那枚被自己盘得愈发莹润的白玉珠。

而后她将串起白玉珠的红璎珞缠于皓腕之上，如红梅覆雪，别有韵致。

甜梦香燃尽之时，孟姝轻阖双眼。

一个曾被遗憾和噩梦缠绕多年的灵魂，终于在此夜，在自己的小妹身侧，安稳入睡。

屋内，姐妹俩相拥而眠，一派温馨祥和。

屋外，明月高悬，那泠泠光辉，洒满汴京城高门贵府的层层屋檐。

这月光，也照耀着申王府，照进了瑞鹤斋的雕花窗棂内。

将申王赵佖那俊美无俦的睡颜，染上一抹清辉，愈发显得他清冷如谪仙。

赵佖似是刚从梦魇中惊醒，口中惊呼一声“阿姝”，而后浑身一震，猛地坐起来。

那光洁饱满的额头沁出一层薄汗，胸口依旧起伏不定。

孟姝惨死的那一日，他刚好进宫，准备向官家进献一幅刚寻得的名家画作。

申王赵佖是九皇子，官家赵佶是十一皇子，他们二人的年龄只相差三个月，自小就关系十分亲近。

奈何命运弄人，他心爱的女子竟阴差阳错地成了端王妃，又成了皇后。

从那以后，他便只能通过这种进宫献画献宝的方式，博得一丝与她见上一面的机会。

只是赵佖不曾想，从前他们隔着封建礼教，隔着男女大防，隔着伯婶之别，已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可如今，他们之间竟隔着生死，隔着阴阳，隔着碧落与黄泉。

他犹记得白绫缠绕在孟姝纤细的脖颈上，那双曾经灵动清丽的凤眸，此刻却空洞无神地瞪着他。

还有她后背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都像用利刃一刀刀割在他自己身上一般。

“阿姝！”赵佖紧紧抱着那如枯叶般凋零的身体，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那个眉心有颗观音痣，从他八岁起就决心要用三书六礼，四聘五金，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凤冠霞帔迎娶进门的孟家小娘子，再也不会叫他一声“阿佖哥哥”了。

他幽深如静潭的黑眸在夜色中愈发明亮，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还不曾伤痕累累的手掌，喃喃道：“我不是……怎么会……”

赵佖立刻高声唤来自己的两名贴身小厮，怀瑾和握瑜。

“王爷！”怀瑾握瑜二人推门而入，见赵佖满头大汗，神色惊惶，关切地问道：“王爷可是魇着了？”

“如今……是什么年月了？”赵佖轻咳两声，嗓音略带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怀瑾和握瑜对视一眼，都目露惊奇之色。

王爷这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问这个？

“回王爷，如今是元符元年正月二十。”怀瑾恭声答道。

赵佖闻言又咳嗽几声，似是情绪激动所致，握瑜赶紧斟了一杯热水让他润嗓。

“王爷，夜里寒凉，您还是多穿些衣裳。”怀瑾体贴地将一件披风披在赵佖肩上。

他喝下热水后，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你们先下去吧，本王无事。”

怀瑾和握瑜虽然心中疑惑，但也不敢多问，躬身退了出去。

赵佖握着天青色的汝窑茶杯怔愣片刻，思绪万千。

元符元年……正月二十……

他还活着，阿姝也还活着！

她还没有举办及笄礼，还没有去参加端王选妃礼！

他像疯癫一般，开始又哭又笑，嘴里不停念叨着，“真是上天垂怜，一切都还来得及，来得及！”

赵佖紧紧握着手中的汝窑茶杯，指节不禁泛白。

前世种种，如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闪过。

贵为皇后的孟姝受尽屈辱，含冤而死，自己却无能为力。

如今，他竟一夕回到所有悲剧发生之前，一切定然都是天意。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深藏自己的爱意，绝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赵佖忽然想起什么，将茶杯放在床边的案几上。

而后用那双骨节修长的手回身摸向软枕之下，摸到了那块触手生凉的和田玉壁。

这块玉璧设计十分精巧，中间有个圆孔，正好可将一枚白玉珠嵌入其中，取“珠联璧合”之意。

这是在至今都讳莫如深的“谋害皇嗣案”中，同样受到牵连而早逝的母妃，特意命能工巧匠打造的。

她在入宫之前，与还没有成为翰林医官院副院使的陆同尘，便是手帕交。

当陆同尘怀孕之后，二人约定，如果陆同尘生下的是女儿，便将白玉珠那部分送给她的女儿，作为与赵佖指腹为婚的信物。

可是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