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魔眼
掌风几乎是蹭着张晨凡的鼻尖刮下来,他眯着眼睛，沙子和碎石崩到脸上，擦出细细的血痕。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小小的血痕和他脸上被蛇咬的血洞比起来简直相形见绌。
烟雾消散，一片狼藉,程翎单手转动刀柄“铛铛”挡掉两块飞来的石头，另一只手依然稳稳举着手机，不过不是拍照了,而是在录像。四五个小跟班们缩在他身后整整齐齐排成一列,程翎在前头活像护着小鸡仔的老母鸡。
喻成风呢？
奇怪的乐声不停，鼓点依旧跳动着,砸在地上的手掌如同小丘，手指头神经质地随着音乐律动。
一个人影突破坚硬的掌心,像根棍子似的矗立，活有直插云天之势。
喻成风凭借自己的肉/身撞破了神像的手，硬生生将他的掌心穿了个洞。
刚刚还生龙活虎的小蛇被神像自己拍成了饼状，锅盔一样紧紧贴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喻成风站在神像掌心的破洞中央,高抬手臂,冲他比了个闪闪发亮的中指，笑容灿烂：“傻了吧，爷全点了防御，你的小蛇才是脆皮！”
“咯——”
泥塑神像的脑门突然出现了丝丝裂缝，有点松动地往下落了点粉末，那是喻成风刚刚抬掌劈过的地方，现在居然损坏了。
反观喻成风，一脸日/天日/地唯我独尊的样子,明显是无伤状态。他这身体的强悍程度已经突破人类极限，达到操/蛋的程度了。
“老程，你好了没有，我衣服都要烂了！”喻成风撇了一眼瘫倒在地上扶着下巴的张晨凡，一脸不屑，“公子哥，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嘛——”
他话音还没落，又是一阵接着一阵的掌风劈头盖脸地落下来，风吹得张晨凡止不住地发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
“轰轰轰轰轰轰！！！”
事实证明神像也是有脾气的，这几巴掌拍的十分得劲，场面一度非常壮观，就跟施工现场一样飞沙走石。
这次泥塑神像没再给喻成风喘息的机会，巴掌连绵不断地朝他拍下，碎石都被拍成了粉末，尘土细密地呛进所有人的口鼻，张晨凡和小跟班们眼泪水不受控制地直往下流。
雪花被风卷的到处乱飞，被吹到神像身后的鼓楼里，落在泛着黄的老旧鼓面上。
“我去古城，这里你搞定。”程翎拍好了视频，满意地擦掉手机的落灰和粉尘，仔细地把它收到口袋里。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在这嘈杂的环境里，除了他身边的小跟班其他人都根本听不见。
不过他也并没有再重复，回头嘱咐了那几个人一句“站在这别乱动”就提着刀跑了。
这边神像终于停手了，倒不是他主观停下来的，而是因为他的手在这番绵密的拍打下终于被破开了无数的窟窿眼，在强效的攻击中不堪重负“光荣下岗”了——简单说就是他的两只手烂了个稀碎，不能用了。
喻成风挂着已经烂成破布的衣服得瑟地在他前下方抖腿，寒风扫过，微不可见地打了个寒噤。
“咳咳咳……”
喻成风身后已经是废墟了，虚弱的咳嗽声从堆砌起来的乱石中传来。
“草！忘记这里还有个废物一样的你了！”喻成风嗨过了头，一下子把张晨凡这个普通人给忘记了，程翎那个缺心眼的估计也是故意的，完全不提醒他就溜了。
“你坏（快）……法（把）压在哦（我）身上喝（的）石头发（扒）开……”张晨凡口齿不清地说着。
喻成风弯腰看了眼乱石的缝隙，透过窄窄的缝确认了一下张晨凡的状况，发现他只是被石头卡住了，没有什么太紧急的情况：“怎么，有点喘不过气是吧？你再坚持一会，我一会再过来帮你，我先解决这个奇奇怪怪的雕像哈！”
然后不等他的回应，十分潇洒地扭头就走了，大有这辈子死生不复相见的架势。
张晨凡气得想自掐人中，但是他做不到。
离谱，这辈子就没这么离谱过。
喻成风经过多年游戏的洗礼，肉/体已经强悍到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步。单就身体机能来说，他在游戏榜里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程翎也比不过他。
游戏对其他人影响大多都是被赋予了有点像异能和魔法、强大的武器，例如程翎的那两把肋骨弯刀和黑火，就是程翎在一次游戏重伤骨折后从身体里硬生生□□的。
喻成风则不同，他拒绝了一切看起来绚丽强大的能力，只要求游戏对他的身体不断地强化、强化、强化……从某种层面上来讲他确实也是个怪咖，坚持宣称自己不用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最终把自己打造成了肉/体强横的肌肉怪人。
他几乎是凭借蛮力闯出了一片天地。
喻成风是个不折不扣的冒险者和挑战者，自从第一次进入游戏以后，他就深深爱上了这种惊险又刺激的感觉。他好像天生就缺少害怕这根神经，激进的性格促使他频繁地开局、开局、开局、游戏、游戏、游戏。
每一次游戏过后他的身体都会得到一次洗髓般的升级改造，等他自己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数不清参与了多少场游戏，怪物已经几乎无法伤害到他分毫了。
他自己就变成了怪物。
然而马总有失蹄，人也偶尔会犯错。还记得那场游戏是在一个背景设定为巨人国的故事里，玩家们需要帮助国家上阵杀敌。
等他们接到任务的时候敌人已经冲到皇宫里来了，无数庞大的身躯包围着玩家们。他们为了完成任务拼尽全力，在一个小小的失误中喻成风不小心打破了一个巨大的蓄水箱，结果无数水流如泄洪一般倾泻而下，瞬间将喻成风淹没。他为了护住一个第一次进入游戏的小女孩而被卷到了水底，命悬一线。
再强悍的身体也无法阻止窒息感，喻成风参加了这么多场游戏，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
“我是不是真的就要折在这儿了？”
他意识朦胧地想。
可能真的有死前的走马灯，回望这一生，他刚一毕业就父母早亡，虽然狐朋狗友一大群，却是没有一个深交的。哪怕他在游戏里混得风生水起，那些依附他的人也不过是看重他的能力，根本没有人在意他“喻成风”这个人。
到快死了，他才感受到了一丝孤单。
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
就在他意识即将消散了的时候，变得迟缓的身体才感受到了一丝温暖，是水变热了吗？他感觉自己好像变回了胎儿，泡在母亲温暖的羊水里，感觉坚韧又踏实，好像世界上再也没有东西能伤害到他。
“傻叉。”有人在他耳边低骂。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受虐属性觉醒了，还是说这是濒死的人对其他人的向往，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这句骂人的话这么动听。他被一股力量脱离了水底，“哇”地咳出一大口水之后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肺腑。
喻成风知道是谁救了他，那是他们玩家队伍里一个并不起眼的人，好像是叫……程翎。
他不爱表现自己，一直都默默跟在玩家队伍的后面不吱声。如果是喻成风是指引玩家的太阳，程翎就是随着太阳打转的向日癸，淹没在一群小向日葵里，不仔细看根本辨认不出来。
喻成风却在一开始就明白他的与众不同，他一直都在等程翎爆发，因为他能感觉到，他们是一路人。
够拼，够疯，够独，够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