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旧时恩怨(5)
吴振声哦的一下。当雷清鸿在讲述的时候,他的心思便随着转动,对这事已有了大致的轮廓,但万万想不到,中间却又有这许多的波折。不禁问道:“雷大哥,又发生了什么不测吗?”
雷清鸿道:“我悟出了两招剑法,便想返回闵家庄园,要将我新悟剑法之事给若惜说知。那天,我到了庄园外,遥遥望见火光冲天,闵家庄已燃起了大火。我心中突的一跳,料想是出事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飞步赶去,只见闵家庄数十间屋子已尽皆着火。在闵家大院外,谢无羡、红娘子和另外两个谢氏族人正在狠斗若惜的父亲。”
吴振声奇道:“雷大哥,照这样说来,闵家的大火必是谢氏门人所放,可为什么谢门中人要跟闵家为难。”
雷清鸿道:“这还不简单吗?谢无羡夫妇认定我是杀害谢宝光的凶手,因此衔仇。他们找不到我,便将这股仇恨发泄到闵家头上。哎!闵家所以遭难,全是因我而起。我是不祥之人,上天怎样对我,我都毫无怨言,可却不该让我的亲人朋友受灾受难。”
吴振声道:“雷大哥,生死各安天命,你不能将他人的不幸归因于自己不祥。”
雷清鸿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可如果我没去大巴山,就不会碰到若惜,我若不碰到若惜,她的父母和兄弟就不会受那无妄之灾。”
事情已过去了很多年,雷清鸿今时此该回想起来,自责愧悔之意仍是十分强烈。吴振声见他深自愧悔,一时也不知如何开解。大声问道:“雷大哥,后来的事却又如何了?”他这一声醍醐灌顶,意图将雷清鸿从沉重的悔恨之中惊醒。
雷清鸿顿了顿。说道:“若惜当时晕倒在地,躺在若惜身旁的还有她的母亲和弟弟。她的父亲以一敌四,与四名好手相斗,另有六人围在旁边。若惜父亲的小腿上已中了七八剑,血流如注,看上去也是快支持不住了。我过去探了探若惜的鼻吸,呼吸尚在,她的母亲和弟弟却已断气了。到了这个份上,不杀死谢氏族人,难消我心头之恨。我大喝一声,抢过身去。挥剑往一人身上刺去,当即击毙了一人。一见到我,谢无羡夫妇便跳过来和我拼斗。另外五人原是围观的,也纷纷抽出长剑,向我杀来。”
“守在边上的五人全是谢家的门人,要么是谢氏的子侄,要么是谢家收容的弟子。他们的剑术也都不会超过那六招五雷神剑的范畴。我经过二十多天的修炼,又自创了两招剑法,所知范围远比他们广博。不到十个回合,又刺伤五名年轻弟子的手腕,那五人却不肯退下,仍旧左手持剑,与我狠斗。我这边虽占尽了胜势,但若惜的父亲却倒在了血泊之中,眼见是不活了。我心中又悔又痛,实在不该对敌人仁慈,我下手再不容情。不到数招,将五名弟子尽数刺死。谢无羡的妻子和他的两个兄弟将我围在核心,他们出剑十分的狠辣。我剑术比他们高明,可当我攻向一人的时候,另外三人不顾命的向我猛攻,我只得回剑自救,四人结成阵势,我一时也难以取胜。又斗得数招,我卖个破绽,故意露出中门。谢无羡立即挥剑抢攻,被我一剑刺瞎了左眼,剑尖顺势下划,在他左脸上划下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肉外翻。谢无羡长声悲号,不能再战了。”
吴振声想象当时的惨烈情状,只觉得一颗心不住往下沉。
雷清鸿看向吴振声。道:“你在都江堰遇到的三个老者,其中一个又高又瘦的是谢无羡,那身材矮小,像个侏儒似的老者叫谢无量,另外一个叫谢无命。两人都是谢无羡的同宗兄弟。谢无量被我割掉了左耳,谢无命的鼻子被我一剑削掉了一半,门牙被我一拳打掉数枚,他说话漏风便是为此了,他左手的五根手指是被我一剑削平的。谢氏兄弟和红娘子相互搀扶,返回川中去了。我肩头被刺中了两剑,断了两根肋骨,两只腿上也各中一剑,无力去追,只好由他们去。”
吴振声道:“我在都江堰遇到谢氏三兄弟的时候,发现他们个个残疾,原来都是伤在你的剑下。”
雷清鸿道:“不错,那场大战,双方算是各有输赢。若惜并没有死,只是被吓晕了。可是她的父母和兄弟却永远沉睡下去,再也不会醒来。过了不大会儿,她醒转过来,她十分伤痛,我也很是难过。我向他问起缘由,她说谢氏门人忽然找上门来,包围了屋子四面,向他们追问我的下落。后来就放起火来,双方就打起来了。而那时,我正在深山之中修炼剑法,入了迷。谢氏门人找我不得,才去闵家庄,向他们下手,是我害死了他们。”
雷清鸿连连摇头,因内疚而自责,因自责而痛苦。
吴振声道:“可是这中间有一个大漏洞,不知雷大哥你是否有所察觉?”
雷清鸿愕然道:“什么漏洞?”
吴振声道:“谢无羡夫妇认定你是杀害他们儿子的凶手,非要将你除之而后快。可他们并不知道你和闵家关系亲厚,他们找你不到,顶多也就发发狂,痛骂两句。他们既然不知道你和闵家的关系,就绝对想不到要去闵家庄问你的下落,更不会将这股仇怨发泄到闵家。”
雷清鸿豁然一惊,双手互搓,搓了十来回,两手都快摩擦出火来了,他浑若不觉。道:“不错,不错。你说得对,谢无羡要为儿子报仇,肯定会来杀我。只因我心中认定了若惜和我关系亲厚,他们找不到我,就去报复若惜,是天经地义的,是以从来没想过这中间的关节。”
吴振声道:“是啊,我看这件事还另有别情。雷大哥,这事不能完全怪你。再说杀死谢宝光的真凶又不是你,谢无羡夫妇没搞清楚,将这笔仇误算到你的头上,原本是他们不对。再牵连闵家,更是他们糊涂。雷大哥,你为什么不向他们解释?”
雷清鸿道:“哎!这件事是解释不清楚的。吴兄弟,当初蒋珍珠用我的剑刺死了谢宝光。又说怕我轻贱,而要抹脖子自杀,我夺过剑来。正巧不巧,谢无羡夫妇这时赶到,他们见到谢宝光咽喉上的剑口,又见到长剑是在我的手中,除了我和蒋珍珠之外,任何一人见到如此情状,都一定会认为是我杀了谢宝光,而绝不会去疑心楚楚可怜,脸上泪痕未干的蒋珍珠。”
吴振声将这事从头至尾的回想了一遍。若说怪蒋珍珠出手狠毒,杀死谢宝光而埋下了祸因。却又是谢宝光见色起意在前,蒋珍珠恼恨谢宝光的无礼,痛下杀手在后。那么,这就要怪谢宝光秉性不良,行止不端。可谢宝光是谢无羡和红娘子的儿子,谢宝光秉性不良,这两人为人父母者,也得担受教子无方之责。那么,归结下来,到底还是谢无羡和红娘子的不是了。可这二人痛失爱子,处境已十分的凄惨,还该不该责怪他们教子无方,却又难说。一时之间,只觉得很难分清谁是谁非,到底应该怪谁。
吴振声存想片刻,只觉得要将这件事理清楚,是一件十分烧脑的事。心想:“这种伤脑筋而不讨好的事,还是不去想它为妙。”问道:“雷大哥,后来的事却又如何了?”
雷清鸿道:“后来,过了一个多月,我伤势好转了,在那一个多月中,我和若惜一起安葬了她的父母和弟弟。若惜很伤心,每当她说起父母的疼爱,说起一家人团聚时如何的欢乐,又见坟头荒草萋萋,她就会流泪。我跟若惜说,这事是由我惹起的,我要去跟谢家算清楚这笔账。若惜流着眼泪说,她已失去了最亲的人,失去的永远也回不来,倘若我出了什么意外,那她在这世上便没什么可依恋的了。如果我要去杀谢家的人报仇,就让她也一起去,我不要出手,让她和谢家的人拼命,她死了后,将她葬在父母和弟弟的墓旁。”
“我宁愿自己死,也不能让她受到伤害,更加不会答应让她去拼命。找谢家算账这事,就搁置不提了。大火烧毁了屋子的椽子、墙壁,但根基还是完好的。我们就去砍些树来,在原来的基础上重新修葺。有事可做,时间就好打发了,每天的忙忙碌碌,渐渐冲淡了她痛失双亲和弟弟的痛苦。”
“若惜有一次对我说屋子毁了倒没什么,只是她家祖传的一本十分古旧的医经给大火烧没了,却十分可惜。我问她,那医经有什么用,她说那本医经上记载着多个炼药的秘方,按那些方子炼制药物,再将药物转给患病之人,可以大大减轻患病之人的痛苦,助他们祛除病患,康复身体。我说药物不是转出去,而是售卖出去,我们炼制出效果顶尖的药物,再售卖给需要的人,可好好的赚一笔,将来生意做大了,富贵自不可量。”
“她对我说,治病活人,悬壶济世,是行医之人责无旁贷的事,她家虽非医术世家,可世代以练药为业,与医者也算是同门。华佗是外科的鼻祖,扁鹊是问诊的鼻祖,丹砂炼药一道,虽是在葛洪的手中发扬光大,但若推究起来,这一行业的鼻祖却要算神农氏。神农氏曾遍尝百草,数次中毒,九死一生,那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辨识出各种药草的药性,好叫后人知道,哪种药是医药,对应哪种病症,哪种药是毒药,不可触碰。《神农本草经》自流传后,千百年来,普济过多少人?算得上泽润苍生了吧,可是神农氏有没有向那些沾沐恩泽的人要过什么?”